“你且坐下來，有些事情是該講清楚的。欒易他爹，你道歉的時候來了。”玄女輕輕笑了笑，便選了塊地方坐下來，饒有興致得看那父子兩人大眼瞪小眼。“欒辰你倒是動作快一點，別磨磨蹭蹭的啊。”
欒辰，這個名字欒易相當熟悉，正是他父親的全名。小學時候成績單拿不出手，欒易便每每親自將這筆跡模仿上一二十遍，冒充父親的簽字。
欒父喉嚨鼓了鼓，有什麼話想說還是憋了回去。看向欒易的眼神無比複雜：“易兒你坐下來吧，我從頭到尾全部說給你聽。”
“你們到底是在打什麼啞謎，我現在很亂！”
“好！”欒辰似乎下了一個艱難的決定，將在場的幾個人物重新介紹了一回。“你看我身後的土包，那是你親生母親的墳頭。旁邊這名玄女，是你母親的無數分身之一。我和你母親都是修士。所以過了那麼長時間，我一點都沒有變老。/我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我不明白。她是我母親的分身？那為什麼我媽死了，分身還活著。連分身都那麼強，為什麼我媽還會過世？你為什麼當時沒有救她？是誰殺了母親！”
“殺你母親的有一共有三個人，可惜其中任何一個我都沒有辦法阻止。你冷靜下來聽我說。”
曆史的潮流浩浩蕩蕩，時間需要回歸到荒古一帝出生之前。
聖人不出，聖賢不在，世間無帝許久。修士的修煉比天地大勢未開前跟更加艱難。/當年一代宗師施恩作為修煉界第一個達到了空明之境的人物，為了成帝而遠走星空。等他回來已經過去了足足千年。
魔修橫行，施恩在殲滅魔修惡毒功法源頭之後如同發瘋般以其宗師的身份將世上所有的善惡兩方的修士聚集起來，當場施展逆天的手段，和所有修士同歸於盡。
這一段曆史也隨之消弭。直到許久之後，修士才再度從普通人中脫穎而出，重新打造格局。
且說一代高手的確太強大了，和那麼多人同歸於盡後一點真靈不滅，墮入六道輪回，不斷轉世投胎。
這聽起來如同天方夜譚，卻是確有其事。所謂人在做天在看，施恩身上攜帶了數十億修士和諸多普通人的命案。億萬罪惡加身，形成了一股可以毀天滅地的怨念。
施恩活不過十八歲，每一次都如是。
這個問題直到八十五年前還是沒有解決。但是欒易的出生卻迫在眉睫。
沒錯，這一次無盡的怨念的承載體是欒易。隻不過他的父母都不是普通人，欒易的母親和欒辰結合後懷上了孩子欒易。身為絕世強者，他們兩個自然不會讓自己的孩子死在十八歲之前。
隻不過夫妻兩個在這個問題上產生了分歧。
欒辰覺得隻要胎死腹中，再生育一個就可以了。但是欒母執意要把腹中的孩子生下來。
自然欒母取得了話語權，直接越過憤怒的欒辰將腹中的孩子好好保護了起來，直到他降生的前一刻。
要把幾十億人的怨念鎮壓下來，就算是欒母也辦不到。除非以生命為代價。
這就是欒辰堅決不同意的原因！因為保護欒易安全誕生並無憂無慮地生活下去的代價是自己妻子的生命。而且生下來的孩子也絕對不可能是幸福的，他會自幼無母，無法修煉，厄運纏身，飽受屈辱。
麵對堅持不肯退讓的妻子，欒辰拗不過她，最後的時候，兩人打了人生中最後一個賭約。
欒母認定欒易以後可以修煉，會變得無比幸福。欒父堅持欒易以後會做一個遜人一籌的普通人，在各種眼神中卑微地死去。
欒母生下孩子的時候施展秘術而死。殺死她的凶手就是剛出生的孩子欒易、帶著無盡咒怨而來的施恩，以及欒母她自己。
自那之後，欒父捏造了身份，封鎖自己的修為帶著剛剛出生的欒易進入紅塵界的新河鎮做了一個農民。和普通人一樣撫養孩子、耕種、衰老……為的就是讓欒易和修道劃清關係。
修士和靈獸一樣，也有血脈傳承。雖然很微弱，但代代積累下來也相當恐怖了。兩個絕世高手的孩子，出生的那一刻注定了靈華透頂，資質好的萬年無一。
隻可惜，欒易的體質終究是廢了。一道以生命為代價的封印，一團數十億人的怨念集合體在他的體內爭鬥，把所有修煉的基礎都給毀了。
欒父帶他遠離修煉，自然是為了欒易好。雖然有賭約，但生為一個父親，他肯定希望自己的孩子不會知道那些會令其失望的真相。讓欒易普普通通的生活下去，自己作為一個父親頤養天年，也就夠了。
事與願違，赤練王蛇的事情發生後，一切就一發而不可收拾。欒父突然發覺自己十九年來的精心布局還是被無心算有心地毀了。
從此，欒易接觸修煉，並堅決不會回頭。這一刻欒父就已經猜到自己輸了，他拋棄了自己原先的身份，以失蹤來免除對欒易未來的幹澀。
欒父，成為了新帝。實際上他雖然強大，卻和帝者有一步之遙，這一步，想要跨出幾乎不可能。欒父展現出的帝者實力，完全是借助妻子遺留下來的骨灰。也就是說，在欒易從古井消失那時起，欒父就在這片無人知曉的須彌納芥子草原中守著亡妻的陵墓。
一切豁然開朗，雖然欒辰在某些方麵依然含糊其辭，卻已經將欒易的身世來曆和他不能修煉的體質的來曆等等全部解釋了個清楚。
說完這一切，欒辰如釋重負，站起身來隻留給他一個蕭瑟的背影。
這個人承擔了太多太多。父愛如山，欒易能感受到那種血肉相連的痛覺。良久，深吸了一口氣，欒易點了點頭：“我聽明白了。”
欒易轉過頭，看向玄女，默然不語。
“我是一縷殘魂，是本尊的分身。你母親的墓就在那裏。”玄女淡淡地說到。
“我隻是在看我母親的容貌。”欒易淡淡地說到，“那我母親叫什麼名字？”
“朱祁靈。”玄女和欒辰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出這個名字。
“朱祁靈……”欒易口中呢喃著這個名字，也站了起來，“那我現在還活著？”
“靈兒已經準備好了所有手段。即便你想死，也難。”欒辰始終沒有轉身，他內心深處對欒易有深深的愧疚，不知道該怎麼麵對自己的兒子。將其天地轉輪召喚出來的帝棺打回去，將欒易的修為封印，將他的一條手臂砍斷，乃至這一次把欒易複生的機會全部鎮壓，都是他這個最不應該的人親手做出來的。
欒易沒有說什麼，男人之間隻能用沉默和時間去盡釋前嫌。他還沒有釋懷，父親欒辰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