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欒易不懂她說的是什麼意思,隻覺得少女好像另有隱情。她肯定也不是拒仙城的人,這裏都是修士,以前傳送陣開放的時候就算不能傳送,誰也可以進來看看的。

是啊,對普通人來說,整個修煉界就像是無邊無際的世界。一輩子也走不了多少地方,三十八年對少女來說真的等不起。

可是少女也是那麼想要去紅塵界,盡管是頑皮的僅僅想看一看紅塵大世界而已。欒易卻不忍心讓她的願望破滅,急忙說道:“不,不用三十八年。我也等不了這麼久,我會找辦法的,最快時間內找到辦法回去修煉界。相信我,用不了那麼長的時間!”

興許是怕少女以為自己是在空口說大話,欒易連忙補充道:“我是個修士,我現在就很厲害了,幾年就可以和那些前輩高手的弟子比試了。再給我點時間,大不了我自己修煉到虛境,破開虛空而去。什麼帝者的命令,誰也擋不住我回家的決心!”

“哇——原來你的家是在紅塵界。是書上說的紅塵根苗咯?這比高手都要稀少地多,哇哇哇,我今天也見到真人了。再讓我默默你的臉。”少女捂著嘴,咯咯咯笑了起來,蹬起腳後跟,捧著欒易的雙臉,靜靜地看著他,良久才噗嗤笑了出來,“奇怪的味道。”

被一個才一米五多一點的少女捧著臉,已經三十四歲的欒易居然也臉紅了。白活的十年去掉後,他也就是一個二十四歲的青澀男人。

欒易有些羞澀和懊惱,盯著自己這麼一張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臉看就真的那麼好嗎?因為這張臉和過去的不幸,他從來沒接觸過幾位女性。

小學時候帶了自己三年,戴著眼鏡快有六十歲的女班主任和隔三差五向自己瞪眼的隔壁女主婦,大概算是觸及最多的了。

“別看我了,隨便誰都比我長得好。你去看他們吧。”欒易失落地撇開了少女的雙手,扭過頭去沉默了下來。

“我沒看你……”良久,欒易才聽到少女輕柔的聲音,“我什麼都看不見,就不能讓我摸一摸嗎?”

欒易臉上厭煩的表情一僵,恰逢少女又伸出一隻手摸索到他臉上,呢喃起來,“你已經厭惡我了嗎……”

“……不!不!不是這樣的!”欒易一把抓住少女的手腕,緊緊地把那隻要縮回去的玲瓏玉手摁在自己臉上,“我在厭惡自己……”

“厭惡自己?”少女露出疑惑的神色,黑色的瞳孔直視著欒易,讓他覺得少女似乎一直在看著他。

“厭惡自己長了這麼一張臉,要是再好一點就好了。”

“你不要這樣,厭惡自己是不對的。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管生出來是什麼樣子,都不能厭惡自己。我摸過好多人,可是隻能記住輪廓,也不知道誰長得好看和不好看。他們都說我長得好看,可我一點都不覺得,我連什麼叫好看都不知道。”少女臉上始終掛著柔和的笑容。

不是強顏微笑,少女似乎在說著一件無關輕重的事情一樣,從來沒有看不見而悲傷。“我生出來就什麼都看不見,但是厭惡自己是不對的。爸爸和媽媽他們都沒有錯,我也沒有錯,誰都是無辜的。”

少女不悲不喜,平淡地說出自己的處境,讓欒易覺得她不是堅強,也不是用花言巧語安慰欺騙自己。而是真的相信自己說出來的話是正確的,世界都沒有錯,一切都無需埋怨。

欒易被久久地震撼了,他竟然發現自己無言以對。說的是如此的正確,曾經自己不也是滿口“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嗎?

如今呢,連這最基本的聖人小道都忘記了。過去多少次受傷,用惡劣的環境磨礪自己的修為。現在居然又因為一張臉的長相而怨天尤人。

“我……”欒易張了張嘴,卻是沒能說出完整的話。

“呐,有奇怪味道的人。你叫什麼名字?”

少女似乎發現了欒易的心思,突然轉移了話題。

“我叫欒——石皮,我叫石皮。”

欒易說到一半頓了頓,突然想起在拒仙城還有不下一個人在等待著自己。要是少女見過自己,以後也肯定會被這些人盯上。

他不希望自己的不幸去打攪到這個少女的一切。她是那麼的安靜溫柔和善解人意。猶如港灣可以讓自己暫時聽到,蕪雜的心情都可以在這裏得到片刻的寧靜。

絕不能讓“欒易”和這個少女認識。欒易最終將自己過去在小混混中的外號當成名字說了出來。“石頭的石,臉皮的皮,石皮。”

“好奇怪的名字,肯定不是真名吧。”少女傾聽著欒易的話,似乎擁有靈覺,可以看到欒易臉上一閃而逝的溫柔般。心思縝密地看破了欒易的謊言。

還不等欒易張口解釋,少女便搖了搖頭,“就算是化名也好,我不介意的。你肯定有你的理由對吧。”

少女微微笑道,“我喜歡你。”

“……”突如其來的打擊太過突然,宛如一個晴天霹靂讓欒易的世界驟然爆炸。他的腦海一片紊亂。

踮起腳尖的少女在欒易臉上摸了摸,笑不成聲:“你的樣子太可愛了。我是說我喜歡你身上那種奇怪的味道,你想到哪裏去了。”

“……那——那奇怪的味道到底是什麼,你怎麼跟有狗鼻子一樣。”欒易也連忙轉移話題,不想被少女繼續繞在剛才的窘迫上。

“不是常說老天爺對每個人的機會都是平等的嗎,我的眼睛雖然看不見,可是可以嗅到每個人身上的味道。你的味道很好聞,很安靜祥和,唔,應該說是親切的,”少女奮力搖了搖頭,蹙著眉頭,“不對不對,是讓我想要親近的氣息。”

“祥和?”欒易喃喃反問,這個詞用在誰身上也比用在他身上好。如果他依舊走在古時聖人的那條路上,或許是沒錯的。但現在,他早已是一個手上沾染過很多鮮血的殺人犯了。怎麼配得上祥和這個詞。

“不要用這個詞,簡直是對祥和的玷汙!”欒易咬牙切齒地說到,少女的話倒不如說是一根釘刺釘在了他身上,讓他恨不得現在就把一雙手給砍下來。看著自己舉起的手,欒易顫抖著手臂,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雙手剛剛從血池中撈出來,稠絮的鮮血從指尖垂下,拉出長長的一條條血絲最後滴在地上。

“我的手沾染了很多鮮血。”

欒易的聲音有些梗塞,“我殺過人的。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好。肯定是你的鼻子出問題了。”

“不對”少女搖頭,“我有聽說過的,古老時期就連聖人也身染鮮血,親手殺掉過人。祥和是種玄而又玄的感覺,不是殺不殺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