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看望

“師父,今天晚上的生魂有點不對勁。”

老太婆一個人把沙發霸占,我隻能拉了個小板凳坐下。

“哦,哪裏不對勁。”

幹瘦蒼老的手熟練地把錢紮成一捆,用皮筋捆上,老太婆頭也不抬。那模樣,活像古代刻薄的地主婆。

回想著生魂飄出來的地方,我果斷道:“整條巷子都不對勁!”

女人把孩子的魂魄找回來了,可是她卻沒有問問,平白無故小孩為什麼會丟失了魂魄?還是被嚇掉的,最可怕的是,被嚇的地方就是她們家門口!

按理說,家是一個人最有安全感的地方,不容易受到驚嚇。何況家中有門神和先祖的英靈保佑,即便在門口也不會輕易出事。在自家門口丟魂,那嚇到他的東西得多可怕!

當時我看到的東東魂魄,蒼白透明且精力不足,如果我們沒有及時召回,隻怕過不了幾天便會消散。缺了一個魂人死不了,但是會變成傻子。

東東離體不過三天,生魂消散不會這麼快,隻能證明有東西吸走了他的精力。

“讓那個小孩歇息幾天,我們等過過再去問問。”

老太婆錢數完了,趿拉著黑布鞋“啪”地關了燈。黑暗中還能聽見她催促的嚷嚷:“睡覺睡覺去,別浪費我老太婆的電。”

暗自呸了一口,我摸著黑熟門熟路找到我的小屋。

天黑漆漆的,我脫了褂子躺倒床上吹著風扇,用雙手捂住眼睛,很快疲倦就席卷了我的全身。

“濤子,快跑,快跑!”

昏沉中,我聽見有人在我耳邊一直喊一直喊,那種歇斯底裏的絕望如此熟悉,熟悉到我全身的骨頭都在發疼,可我就是想不起來那人是誰。

“快跑,快跑!不要回頭!”

我拚命想要回頭看看那人是誰,身體不聽使喚就是回不了頭。雙腿加速飛奔著,從我的後麵傳來淒厲的慘叫還有物體倒塌的轟隆,我幾乎能幻想到那人被砸成肉醬的模樣,心髒陡然一緊,猛地坐直了身子。

夜很靜。

我坐在床板上驚恐地瞪大眼睛流冷汗。

就著窗外的月光,拿起床頭兩塊錢一條的塑料手表眯著眼看了看,一點不多一點不少,更好淩晨三點整。

感覺發鬢濕漉漉的不舒服,我伸手摸了摸,摸到滿臉淚水。

又是這樣。

莫名的煩躁湧上心頭。

這個奇奇怪怪的夢從9歲之後我幾乎每天都會做,我曾經嚐試著尋找原因,結果什麼發現都沒有。夢中很多東西我醒過來就會忘記,隻記得有個人叫我跑。

為了壓製夢我還特意喝了神婆的符水,很管用,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忽然又做了。

難道和那條古怪的巷子有關?

上門看望人家,連我這個初中生都知道買些水果,摳門的老太婆隻會站著說風涼話還叫我自掏腰包。

心疼地花了二十塊買了香蕉和蘋果,我們又來到那條巷子。這一次,我認認真真觀察了一番,尤其是那顆粗大的樹。

大樹直徑足有半米多,粗糙的樹皮厚厚包裹,至少有一二百年壽齡。最讓我驚訝的是,這是一棵槐樹!

槐樹是五大鬼木中的一種。所謂鬼木,就是能聚陰的樹木,加上旁邊一口深井直通地下,陰氣更加濃重。怪不得那天我大白天過來,依然覺得樹底下涼快的過分,原來是陰氣太重!

百年的槐木,說這裏頭沒有鬼打死我也不相信。

我觀察的時候,大樹低下兩個老人還笑嗬嗬對著我指指點點,說我就是那天的小子,跟著神婆學東西的那個。

無語地看看他們樂嗬嗬的笑臉,再抬頭看看他們周圍環繞的陰氣,我搖搖頭走了。

不走怎麼辦,總不能直接告訴他們這棵樹是鬼木,陰氣太重,長時間待在下麵死得快?就怕我說完老頭們就跟我急了。何況萬事皆有天定,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我們插手。

敲門給我們開門的是一個沒有見過的男人,應該是周雲靜的丈夫回來了。

男人見門口站著一個老太婆一個瘦個子的少年,愣了一下反應過來,請我們進去,“謝謝你們救了我兒子。”

他雖然這麼說,我沒從話中聽出多少真誠的意思。畢竟這個年代信封科學,他不相信是我們治好的我也沒辦法。

倒是女人聽說我們來了,急忙出來熱情地讓我們坐下,還奉送端茶倒水,拉著叫做東東的小孩子叫他給我們道謝。

我摸摸小孩的腦袋,把一個蘋果塞給他。

小孩轉動著大咕嚕嚕的黑眼睛甜甜叫了一聲:“謝謝哥哥!”抱著蘋果歡快地跑到他爸身邊,分明是認生。

東東不認識我很正常。他的生魂見過我,本體卻沒有見過我。生魂離開肉體後是沒有記憶的,所以丟失了的生魂找不到回去的路,隻能靠人引導。被引導入體後,他也不會記得生魂遇見過得任何事情。

“來就來,買什麼東西!”

周雲靜佯裝惱怒,熱切地拉著我和神婆嘮嗑,說要不是我們東東現在還不知道怎麼辦,扯了一堆之後非要留我們吃午飯。

總算是親身體會了女人能言善辯的能力,子彈似的炸的我毫無還手之力,我連怎麼插話都不知道了。幸好有神婆這個刻薄地主婆在,見縫插針很快就套出了話。

“巷子一直都是這模樣,從來沒有變過。巷子口的那棵樹和那口井你們看見了吧,我聽婆婆說她小時候那些東西就在,好像是清朝時候的玩意兒,據說那棵大槐樹上還吊死過人!”

女人神神秘秘,打開了話盒子就關不上。男人早帶著他兒子出去玩了。

她說到這裏,我忍不住插話:“你知道那是槐樹?”

周雲靜奇怪地看著我:“我當然知道,這一片兒的都知道。”

“那你們還坐在底下乘涼!”我脫口而出。

她好似聽出了什麼不對勁,小心翼翼:“不能在下頭乘涼?那棵樹大涼快的很,我們這兒的人沒事兒都到那邊,也沒見出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