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辰極的麵孔也變得猙獰，想到八年前顧夫人的遭遇，連這一代帝王的心，也感到令人顫抖的涼意，和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餐廳裏的所有人聽完他的最後一句話，皆是不寒而栗……
莫輕塵，究竟想做什麼！
他究竟是人是鬼！
怎會有如此歹毒的心思！
用女兒的身體，去殘骸一個深愛著女兒的母親？
這何止是喪心病狂啊！
……
“……”烈陽得到了答案，心裏卻大叫不好，當年自己跟風老，早已推敲出案件過程，知道是顧雪被妖靈附體，親手殺害了顧夫人。
本想把這個秘密永遠藏在心裏，沒想到竟被辰極點破！
“呲……”顧雪瞳孔晃動，從烈陽的表情裏，她能判斷出來，辰極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自己的母親，是被自己親手殺死的！
……
周圍的一切，仿佛陷入靜止。
顧雪嗓子裏的聲音時斷時續，她的薄唇一張一合，像是想要說什麼。可是呼吸已亂，讓她發出令人憐惜的啜泣聲。
“我……”顧雪渾身抖動，像是墜入了極寒冰窟，一股前所未有的寒冷，讓她變得呆若木雞，眸子裏透出無盡的恐懼“我……是我……”
“我殺了娘親，我，我殺……殺了娘親？”
“我唔……”
極度的悲傷和自責，讓顧雪的情緒快速崩潰，強烈的痛苦由心而生，致使她陷入了生不如死的境地。
一時情緒積壓，以及種種念頭，令她身子一顫，唇齒之間鮮血汩汩，眨眼染紅了衣衫。然而顧雪還渾然不覺，清亮的淚水吧嗒墜下，很快接連成串，叫人看之心碎。
“雪兒！”烈陽厲聲一喚，見得顧雪臉色煞白，竟有自絕心脈的跡象，哪還顧得上自己的傷勢？
當即扣住顧雪的脈門，將生命寶石的力量源源不斷的送入她的經脈。
若說烈陽對八位夫人的某一位存在偏心，那麼一定是顧雪！
因為她的位置，太特殊！
她不該承受這一切，卻一直任勞任怨，無論前路多麼艱險，顧雪從來都是笑著麵對，甚至還在某些夜晚安慰烈陽。
那時候，她和烈陽還住在劫湖之畔的嶽陽樓。
……
“雪兒……”烈陽早已心急如焚，再加上他扛著傷勢替顧雪緩和身體狀態，一時不堪重負，七竅都淌出血來。
猶然咬牙道，“這不是你的錯，都是……都是那該死的莫輕塵！”
“莫……莫輕塵……”顧雪神情呆滯，仿佛丟了魂魄，嘴裏喃喃道，“莫輕塵……”
她眼神恍惚的側過臉，忽然發現烈陽居然七竅流血？
頓時驚得呼吸一顫，恢複了幾分清醒。
意識到烈陽正用生命寶石替自己維持狀態，顧雪連忙將那心中的雜念壓下，咬牙喚道：“公子，公子你停下，我……我沒事了！”
“咳……咳咳……”烈陽好不容易恢複的臉色，又退回昨夜那般嚇人，他見顧雪緩過勁來，這才鬆了一口氣。
不過一時胸中憋悶，差點讓自己背過氣去。
接連的咳嗽兩聲，又覺喉頭發甜。
為了不讓顧雪擔心，烈陽咬牙憋了一口氣，將喉嚨裏的鮮血又咽了下去。
他催動魂力，眨眼間將彼此臉上、衣服上的血跡全都清理幹淨，旋即整理出一抹安慰的微笑：“雪兒，我們終於找到幕後真凶了。”
辰極的修為和烈陽相差巨大，在不朽級別的魂域麵前，辰極沒有說謊的餘地。
所以，這就是最終的結果！
“嗯……”顧雪努力調整一番呼吸，點了點頭，仍有啜泣的道，“莫輕塵知道公子心疼雪兒，所以害了雪兒的娘親，逼迫公子去跟辰涯決鬥。他是想皆辰涯之手，奪了公子性命！”
並且，是用那樣慘絕人寰的手段……
烈陽氣息輕喘，一時說不出話來。
隻見顧雪盼盼的看著自己，用從未有過的認真表情說：“公子，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嗯。”烈陽咬牙點頭，感覺渾身幾乎要炸裂開來，劇烈的疼痛沿著經絡無限蔓延，得虧是他頗能忍痛，否則早已疼暈過去。
“雪兒知道公子修行火靈……”顧雪努力擠出一抹微笑，“我的拘魂之法可以拿人魂魄，而高等級火元素，可將我拘拿的魂魄煉燒成‘魂灰’——我要用莫輕塵的‘魂灰’，來祭奠娘親！”
桌邊諸人皆聞之色變，人言恨之入骨，不過是挫骨揚灰。然而“煉燒”人的魂魄，其過程必定緩慢焦灼，造成的苦痛根本難以想象！
誰能料到，心思單純的顧雪，竟會提出如此酷烈的請求！
然而轉念一想，顧雪承受的苦痛堪稱慘絕人寰，想用這樣極端的形式為母親報仇，乃是天經地義。
所以，烈陽應得很果斷。
甚至覺得，把莫輕塵拘魂煉灰，還是太便宜他了！
就該用生鏽的鐵鏈穿了他的骨頭，在他身上塗滿蜂蜜油脂，把他鎖在蟲蟻聚集的叢林深處！
每天被野獸啃食，被蟲蟻咬噬！最好在肚皮上開個口，把腸子掛出來，讓蟲子爬進去！如果快不行了，就用生命寶石把他救活。
替他再塑身軀，循環往複，永世不得翻身！
……
這終究是一次家宴，結果也還算圓滿。
經過短暫的沉默以後，烈陽也緩過一口氣來，衝解天元點了點頭。盟主大人一個激靈，連忙魂域傳音，吩咐上菜。
而烈陽，終於第一個端起解語倒的茶水，淺淺抿了一口。
辰極正如釋重負，端起茶杯要喝，卻聽見烈陽輕輕說：“大舅哥既然足夠坦白，我也就明說了。”
“……”辰極端茶杯的手定在嘴邊，連呼吸也不敢用力，“嗯。”
“第一。”烈陽把杯中茶水飲盡，身子總算鬆懈不少，“發罪己詔，承認當年過錯。並向所有受害人道歉，對顧家、周家等受害家庭，從優撫恤。”
顧菁下意識想要開口，卻被辰極按了按手背。
心高氣傲的辰國十九代皇帝，居然很平靜的接受了這個條件：“好。”
烈陽放下杯子，話還沒有說完，眼神疲憊的看著空掉的杯盞：“第二。當年諸事纏身，我與雪兒均未替顧夫人守孝。你身為辰國帝王，國事繁忙、日理萬機，為天下計，亦不能委之於你——我知你育有二子，那就請二位皇子，為顧夫人守孝三年。”
顧菁看見丈夫忍氣吞聲也就罷了，現在居然要讓自己的兒子去替一個普通農婦守孝，哪裏還按捺得住？
不顧辰極阻攔，怒道：“兩名皇子去顧家村守孝？成何體統！我兒的修行、學業怎麼辦？”
“……”
烈陽並未作怒，見顧菁隻是護犢心切，說話也沒有多少惡意，於是平靜的道：“還請大舅嫂息怒，待我登上羽神國輔政王之位，星塵大陸便是我的屬地——辰國會是我的附屬國，讓兩位侄兒前去守孝，說實話……是抬舉兩個晚輩了。”
就這麼霸道！
非是烈陽有不臣之心，而是諸般因素所致。他無須推翻辰家王朝，亦可成為星塵大陸的主宰！
顧菁還待爭辯時，辰極連忙開口：“好了夫人，妹夫所言極是！這兩點，我們都答應！”
倒不是顧菁不懂事，而是她也心疼孩子，讓兩名皇子去守孝三年，豈不是耽誤功夫？她才不管烈陽有多強，隻要影響了孩子課業，她肯定不答應！
正有些氣惱時，卻聽見烈陽道：“大舅嫂可以告訴兩位侄兒，顧夫人是一位偉大的母親，他們守孝三年，不是浪費時間。”
“是正肅綱常倫理，是當代兒女之表率！我也會常去祭拜，你就不想……我教些本事與兩位侄兒麼？”
“……”顧菁聽之一愣，薄唇動了動，卻一時不知作何言語。
想了又想，才歎聲道：“不愧是炎關烈陽，一番言語，令人羞愧無他……”
“恕我見識淺短，剛才不知其中深意。如此，便都聽妹夫主張，讓我那兩位孩兒，為顧夫人守孝。”
烈陽輕輕一笑，表示理解顧菁的心情，整理了一番思路，語調嚴肅了許多：“第三。我們……要準備打仗了！”
——
美酒佳肴上桌，辰極、解天元知道星塵大陸的處境，皆有些沉默。
哪怕有辰家、秦家、餘家坐鎮，這仍舊是一場不對稱戰爭。何況辰家是後起之秀，根本替代不了曾經的“死亡歌頌者”。
“做好準備，全力以赴吧……”烈陽安慰道，“我們一直在搶時間，如果我能趕在敵人到來之前，登上王位，就能避免這場戰爭。”
辰極微微頷首：“你繼承血芒神器，這星塵大陸的劫數，便注定由你來逆轉！”
烈陽不置可否的笑道：“要靠大家共同努力，才能改變命運——我們在星海世界打拚，這星塵大陸的發展亦要跟上！”
辰萱見他們總算沒有刀劍相向，氣氛還算融洽，心裏鬆了口氣：“夫君，其實若離早就在計劃了，她和如煙姐姐一直在收集整理星海文明的資料。一級至七級，所有類目學科都包含在內！”
“哦？”烈陽目透驚喜，接著道，“不愧是咱們的極境軍師，都想在了我前頭——除了把星海世界的知識庫搬過來，我們還需要足夠的人才儲備！”
打開了思路，當然能找到辦法，烈陽微微一笑：“靈域大陸、天燦帝國，甚至精靈國，都是我們的人才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