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語嘻嘻笑聲,就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一下撲進父親的懷抱:“語兒也想您,這不是回來看您了嘛?”
解天元一副中年文士打扮,平日裏向來儒雅,但此時得見女兒,難免表情恣肆,放聲大笑。
就算剛才是在衝擊下一級神兵壁障,也不如父女相見重要!
他早把另幾人的身份看得分明,跟解語招呼之後,便恭敬行禮:“陣師聯盟解天元,見過慈萱公主,見過炎關侯、見過顧小姐。”
幾人的身份特殊,統稱“烈夫人”並不合適,索性單獨稱呼。
烈陽本就被伊奎爾重傷,今日又挨了這一遭,這會兒臉色差得嚇人。隻是對解天元動了動嘴角,便說不出話來。
辰萱連忙道:“請解叔叔安排一靜室,給烈陽療傷!”
解天元不敢怠慢,眨眼挑了一間距離不遠的靜室,正打算親自引人過去,顧雪卻道:“我帶公子過去療傷便好,語兒姐姐難得回來,便跟親人好生相聚——萱兒姐亦有要事,是否需要回宮安排?”
到底是烈陽的小侍女,當年闖蕩江湖,也能把烈陽的生活起居安排得井井有條。後來在星塵學院三年,早已迅速成長。
麵對身份顯赫的諸人,她也絲毫不怯。
該怎樣,就怎樣。
——
一通忙活之後,總算安頓下來。
顧雪照顧烈陽躺下,先用熱水替他擦洗了身子,穿上寬鬆的衣裳。再鋪展靈眼之力,確保房間的清爽。
她一言不發,似乎憋著些情緒。
辰萱並未離去,幾次想要幫忙,顧雪都說:“萱兒姐你別動,我來就好。”
論照顧人,慈萱公主當然比不上小侍女。
說起來,顧雪已經照顧了烈陽八年!
辰萱本就慚愧,隻好退出房間——房門外,解天元、解語兩人正在淺聲交談,掰扯些家長裏短,或是各地見聞。
屋裏的顧雪想替烈陽療傷時,烈陽已經緩過一口氣,輕聲道:“我有生命寶石,躺躺就好了。你修行了一天肯定累了,歇著去吧。”
顧雪眉心緊蹙:“我從沒見你這樣,我不放心,我得守著你。”
“唉,我的傻雪兒……”烈陽今番回來,就是要給顧雪一個公平的說法,心疼的道,“我隻恨自己沒用,改變不了過去。”
顧雪見烈陽神色萎靡,心裏一時難受,就拉著烈陽的手輕泣起來:“公子你別這樣,過去的事情……我們就不想了,我們還有好長好長的日子要過呢。”
烈陽歎了歎,也不執著這個話題,轉而道:“伊甸之翼,能提供一百級神格的防禦,我本以為能夠輕鬆擋下那些攻擊,沒想到些許爆炸觸感反饋,就差點要了我的命。等回了羽安艦,一定要讓大家增強‘反弑神武’的演練。”
顧雪看他還操心呢,輕輕掐了掐烈陽的手指穴位道:“你就不能安心休息?這些事情有若離姐姐計劃,我看過她的計劃清單,可詳細了。”
“好吧……”烈陽鬆了口氣,他還真沒看過蕭若離的計劃清單。進入星海世界,所有人都忙,烈陽分身乏術,不可能樣樣兼顧。
他也不想彎彎繞,這件事情捱了多年,總要有個了斷,於是道:“雪兒,八年前我逃出劫穀,多方勢力對我皆有試探。辰極、辰涯給我設了個局——雖非死局,卻害死了你母親,我至今記得,當年在落穀亭廣場買下你時,她最是不舍……”
顧雪輕泣不止,微微用力的抓住烈陽的手臂,壓抑許久的情緒,終於瀕臨崩潰:“公子,我……嗚嗚嗚……我想娘親,我好想好想!我經常做噩夢,我總感覺……娘親是被我害死的!嗚嗚嗚……”
唉……
烈陽心中苦歎,這個秘密,恐怕永遠都不能讓顧雪知道。
當年辰涯派出的妖靈,正是附身顧雪,殺害了顧夫人——恐怕顧夫人至死都難以相信,自己最疼愛的女兒,為何會對自己痛下殺手?
想到顧夫人的淒慘遭遇,烈陽便會無限自責。
為什麼!
為什麼要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
“傻雪兒,嶽母是被妖靈所害,是受我牽連,與你無關……”烈陽長歎,“妖靈聽命於辰涯,我已將辰涯斬殺!辰極多少也有參與,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顧雪的手指緊了緊,嬌媚的臉上閃過絲絲猶豫,她不想讓烈陽難做,她知道烈陽不喜歡大家拉幫結派。
可是,母親的仇,怎能忘卻?
“嗯。”顧雪吸了吸鼻子,把頭一點。
而這所有的對話,門外的辰萱都聽得一清二楚。她走到烈陽床前,歉疚的道:“雪兒,是我辰家對不起你。”
顧雪倒沒有遷怒辰萱的意思,隻是心裏有股對辰家的怨氣,若是不得發泄,不僅她存有心魔,連著烈陽、辰萱也不得好過。
“萱兒姐,謝謝你。”顧雪沒有看她,輕伏下去,並不著力的依偎在烈陽懷裏,“你跟公子,都對我很好。”
辰萱不知如何言語,隻好道:“那,你照看好夫君,我先回宮。”
顧雪鼻子裏“嗯”了一聲,大約也是身心俱疲,就把鞋襪脫了,將外衣收進虛界,睡在了烈陽身側。
辰萱安慰的一笑,便悄聲退出房間,並禦魂力將門栓從裏邊插上。
看見解語麵露問詢,於是道:“烈陽好些了,休息一晚再看情況如何,我這便回宮——解叔叔,語兒妹妹,告辭了。”
解天元不敢鬆懈,行禮相送:“公主殿下慢走。”
辰萱微點螓首,然而此事幹係重大,豈有“慢走”之理?
她飄身而起,殘影猶在時,竟已離開陣師聯盟大院,直往皇城而去。解天元算得辰萱進了皇城,才引著女兒往後院走,一邊隨口問道:“語兒,出去這許多年,感覺如何?”
這問題太過籠統,以至解語不知從何作答。
她感歎道:“星海世界很大,很精彩,那裏的修行者很強,能夠輕易撕碎一顆行星。”
“行星?”解天元稍有好奇。
解語連忙解釋:“類似咱們星塵大陸,是一種圍繞恒星旋轉的球形天體——恒星就是我們所說的太陽。”
少不得跟父親科普一番,星塵大陸是長方形,處於最為神秘的虛空世界。所見之日月星辰,皆為秦飛等蒼雲前輩製造的假象。
解天元聽了個大概,倒是不難理解,他悠哉一笑:“那你是更向往星海世界,還是喜歡留在星塵大陸?”
“我當然想回家了!”解語回答得很快,“星海世界雖然精彩,卻危機重重——我們的實力還不夠強,隻有南陽北雨能頂在最前邊……唉,烈陽經常遍體鱗傷,大家都很心疼。”
說著,解語怕父親憂慮,安慰道:“爹爹放心啦,隻要烈陽奪下羽神國的王位,咱們星塵大陸就安全啦!到時候啊,整個星塵大陸,都將成為烈陽的屬地!”
“哦?”解天元深邃的眸子裏,似乎藏著些什麼,再聯係當下之事,他似乎已經看清了將來的局勢。
眼見得天色不早,解天元便送解語回了房間,喚其母親來與之相見,少不得又有一番母女情深的動人情形,一直聊到深夜,才各自安歇。
……
翌日一早,烈陽悠悠醒轉,發現顧雪正睡在身側。應是顧及烈陽的傷勢,並不敢像往日那般親昵擁抱。
她昨夜哭了許久,臉上淚痕猶在,叫人好不憐惜。
“唉……”烈陽心裏感歎,使了個安神法門讓雪兒安睡,再飄身而起,無聲的出了屋子。
七月的晨光略微刺眼,回廊裏還有殘餘的清晨涼意,正在被快速驅散。經過生命寶石一夜恢複,烈陽的氣色好了不少。
然而終究是傷上加傷,短時間內怕是無法全力戰鬥了。
“虛空世界沒有恒星,這陽光是怎麼回事?”烈陽在回廊裏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懶散的背靠柱子,像個早起曬太陽的病號。
此處離前院很近,探眼望去,可以看見很多忙碌的身影。
隻不過當他開啟黑天之眼,卻並不能看透此間日月星辰的秘密。想來倒也正常,黑天訣隻到第五境,還不能穿越所有壁障。
“東域星海裏的那份領域之力,是時候取來了。”烈陽心裏嘀咕,“相依、仙兒皆修水靈,我自有‘黑天領域’,或可用‘海洋之心’替她們提升實力?”
烈陽在心裏把戰隊所有人的修行情況過了一遍:“或可以‘曆練尋寶’、‘提升實力’為名,闖蕩星海,並建立屬於極境戰隊的勢力……”
眼下之局看似樂觀,實則隨波逐流,任人擺布。
想在星海世界徹底站穩腳跟……
烈陽皺了皺眉:“成為輔政王肯定不夠,我必須……逐步掌控羽神國的勢力,按柳絕情前輩所言……”
成為羽皇!
如此,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
才有資格站到彼岸帝君的對立麵!
思緒正有些飄渺,背後忽有腳步聲傳來,還隔著些距離,就生脆好聽的喚了一聲:“烈陽,起這麼早?”
是解語的聲音。
烈陽身上無一處不痛,一時懶得動彈,直到腳步聲停在身側,才淡笑著偏過頭:“早哇,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