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輕塵的靈體千瘡百孔，此刻被扣上了能捕捉魂靈的手銬腳鐐，無時不刻不在承受巨大的煎熬。
他的表情卻十分平靜，對指揮中心的魁梧巨漢行禮道：“潘艦長您放心，在下定然讓你不虛此行！”
“最好如此！”潘艦長哼道，他指揮艦隊平穩通過蟲橋係統，在一陣短暫的顫動之後，探路者第八艦隊來到了星海世界邊緣。
嘎嘎嘎……
探路者第八旗艦發出不規則的抖動，艦體也出現了一些異響。
這屬於航行過程中的正常現象，潘艦長非但沒有在意，臉上反而露出些猙獰的笑意：“再向前，就是你所指的那片虛空世界！”
艦隊擁有星海世界最頂級的科技，早已實現了靜音航行，艦體抖動？說出去簡直是恥辱！不過，探路者艦隊麵對的是無盡虛空，這裏的航行條件異常惡劣！
有些抖動和異響，簡直再正常不過。
對於等級稍低的文明而言，科學設備進入虛空，沒有立馬解體爆炸崩碎成分子狀態，已經是燒了高香。
莫輕塵心裏暗讚，眼中透出些許喜色：“星塵大陸比較特殊，能夠屏蔽一切搜索手段，隻有大規模亡靈爆發，才會在靈魂維度傳遞出一絲波動。潘艦長，按我給的搜索軌跡尋找，一定能找到蛛絲馬跡。”
探路者艦隊存在的意義，為及時發現虛空中的異界大陸，完成探索任務。關於尋找星塵大陸的方法，莫輕塵早已詳述多次，潘艦長也進行過反複論證。
其實潘艦長有事沒事都會去虛空裏兜一圈，隻是看莫輕塵有些不順眼，故意甩些臉色罷了。
一個靈魂維度的偷渡客，一個星塵大陸的失敗者，就活該當牛做馬，被人瞧不起！
就算果真發現一方虛空大陸，功勞也歸潘艦長——他莫輕塵無非想要成為星塵大陸的唯一君王。
那就讓他當好了，誰他娘的稀罕？
鄙視歸鄙視，潘艦長能攻統領探路者艦隊，自然有他的本事，指令接連下達，除了參考莫輕塵的意見，還補充了許多偵測盲區。
此時探路者第八艦隊的七艘戰艦收縮隊形，六艘戰艦呈六角方位環繞旗艦，各自艦體上釋放出一種奇妙的力場。
因為靠近虛空世界而產生的震動和異響快速消退，潘艦長嘴角勾起一抹獰笑，大手向前一揮：“探八，前進！”
由於前方不遠處就是星海世界邊緣，外邊是凶險異常的虛空世界，探八艦隊的速度並不十分快，按六芒星陣形往前平穩推進。
莫輕塵站在艦橋的角落，身側有兩名看守，他的靈體大半透明，早已虛弱之極。可是他仍舊保持從容鎮定，目光灼灼去看那指揮大屏的各項數據，以判斷探八艦隊的位置。
虛空的可怖，不僅是極其過分的“空洞”，還有令人窒息的“盲區”。一旦進入虛空，所有偵測設備，探視手段，都將遭到屏蔽。
哪怕是極為先進的探路者艦隊，也會成為瞎子！
不過對於星海頂尖的科技，這其實算不上問題。他們早已熟知在虛空環境下的能量轉化率、隨機變化的推重比。
隻要以起點為原點，建立絕對坐標係，同步模擬飛行軌跡，就能避免迷失。不說有所收獲，至少在虛空之中兜上一圈，還能回到原處。
很快，探八艦隊駛入虛空，所有探索儀器、通訊設備陸續失靈。這對於星海航行，無疑是極其恐怖之事，但是上到潘艦長，下到最基層的艦上人員，都沒有絲毫恐懼。
他們加入探路者艦隊之前，大部分都是彼岸艦隊的精英，經曆過無數星海戰爭，擁有過硬的心理素質。
而且，能夠加入探路者艦隊，向來被彼岸戰士當作軍旅生涯的榮耀！
除此之外，高風險帶來的高額回報，亦是關鍵的因素之一。
他們一年甚至好幾年，才執行一次虛空探索任務。所享受的待遇，卻是編製內同級戰士的十倍以上！
——
兩天後，天燦宇宙。
天鬥帝國下轄的某片星域，一顆灰雲繚繞的生命星球，在恒星係中散發出淡淡輝光。羽安旗艦指揮大廳裏，烈陽麵色稍顯凝重，靜靜的站在角落裏。
主屏的檢測畫麵裏，是他用犴果換來的亡者之星。
為了能讓羽安艦隊盡快完成實戰任務，天鬥帝國在兩天之內撤走了所有工作人員，以及大部分高價值設備。
至於上邊的囚徒，天鬥帝國沒有絲毫憐憫，全都放棄。
“根據琴聖提供的資料，這顆亡者之星上，還有超過五十萬罪犯。”維克托盯著眼前的數據，看似是跟安琪說話，實際上是在說給烈陽聽。
行星級攻擊已經準備就緒，五十餘萬人，即將隨著亡者之星一同走向毀滅。
“那麼多罪犯，其中或有無辜……”烈陽心裏默歎，有些無力的搖了搖頭。他不想傷及無辜，可是艦隊的任務期限隻有數天。
要辨清五十萬罪犯之中是否存在冤屈，怕是折騰好幾年都無法解決。說是人命關天，可是對於羽神艦隊，這些人的性命如同塵埃一般渺小，揮手可棄，毫不憐惜。
整支羽安艦隊五萬人，絕大部分都不會多想。
眼看新型殲星艦已經進入攻擊距離，就連克勞德也麵露期盼之色，想要親眼目睹行星毀滅的盛大焰火。
不僅是他，天鬥帝國軍方也派遣了數量不少的星海戰艦抵近觀摩，都盼望著那激動人心的一刻！
“伊蘇？”安琪在公共頻道裏跟天鬥艦隊交流一番，聽清維克托的言語，目透問詢的看向烈陽。
他來到艦橋時，就已經看過大部分資料，從始至終未發一言，表情看似沉靜，眼神中卻有明顯的糾結。
烈陽不想傷及無辜，可是他沒有更有效率的辦法。問過風老，他也隻是歎了口氣。
冤假錯案的概率再低，在五十萬的基數麵前，隨便都能算出成百上千的無辜者。而且亡者之星上除了任務區，也有罪犯建立的城鎮，一些罪犯甚至已經繁衍了好幾代後人。
他們和普通人一樣，生平並未犯錯，做的也隻是些利潤卑微的小生意，卻被打上罪犯的標簽。
代代相傳，永世不得翻身。
烈陽輕輕咬牙，看了一眼安琪，卻不知作何言語。無論是重審案件辨明黑白，還是讓天鬥帝國派出艦隊把五十萬人接走，都無法在時限之內完成任務。
倒是能讓白仙兒開啟空間之門，將五十萬人轉移，但是不現實——那樣做，讓羽神國軍方如何猜想？
一切都要以完成命令為底線，所有任性都要適可而止！
羽神國軍方設定這個任務，就是讓新兵的手上沾滿鮮血，讓他們學會殺戮！
軍隊需要的是軍人，不是慈善家！
就算羽神國軍方不多猜忌，五十萬人移哪去？天鬥帝國已經沒有亡者之星，根本無法安置這些罪犯。
“……”安琪看他表情，便明白了一切，奈何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能夠做到現在這一步，已經難能可貴。
若是按原定任務計劃，任意攻擊文明尚未開化的低等生命星球，死傷的靈智生命何止百萬？
“那我下令了？”安琪傳音問詢。
烈陽終歸不忍，歎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些人困於絕地，自是他們命該如此。可是我心裏始終不甘……”
不甘，卻沒有解決的辦法。
安琪捏了捏指節，她十分顧及烈陽的感受，心上人如此煩悶，她也不好過。一時竟猶豫起來，遲遲沒有下達進攻指令。
她快速操作個人通訊係統，似乎在緊急聯係什麼人。
烈陽有所察覺，悵惘的眼中透出幾分感激，卻幾乎已經接受眼前的現實。欲成大事著，手上怎能幹幹淨淨？
無辜者的鮮血，亦可替烈陽偽裝。
眼看殲星艦方麵傳來消息，詢問攻擊時間，安琪剔透的藍色眼眸閃過一絲驚喜，偏頭看向烈陽道：“伊蘇，有辦法了！”
“哦？”烈陽眨了眨眼，對此深感詫異。
安琪則是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也不顧旁人的眼光，走到烈陽跟前說：“我家族名下也有亡者之星，我剛剛問過了，我們可以把這五十萬人送過去！”
話剛出口，克勞德就凝眉提醒：“大規模轉移他國公民、罪犯，有悖星海公約，亦不符合羽神國的移民法令。艦長你……”
他話說一半，似乎察覺了什麼，連忙閉上嘴。
維克托的腦子比較好使，一拍大腿，眼睛發亮的道：“移送五十萬人去安銘殿下的亡者之星，繼續出演真人秀，完全可以劃入交易條款嘛。咱們跟天鬥帝國附帶一個交易項目，不就成了？前日宴會上看他們感恩戴德的，難不成還在乎這些罪犯的價值？”
“嘶……”克勞德輕吸冷氣，思忖一番，戲謔的笑了兩聲，“竟有幾分道理？”
烈陽忽然想到，安銘也要跟羽皇對著幹，就他那性格，多半會將一些流言蜚語置之不理。暫時救下這五十萬人，不僅能夠創收，還能獲得仁義之名！
簡直一箭雙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