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迷霧茫茫的識海之中,隨著身子發出一陣不可抗拒的抽搐……風老舒服的吐出一口濁氣。
運用大神通,完成了一次萬裏傳送之後,他心裏暗笑:“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
乾元封天陣下,“西闕古戰場拾荒五日”處罰條例的第三日。
昨夜,所有人都看到了西闕盡頭的盛大焰火,仿佛是辰國最熱鬧的節日,照亮了整個西天。
烈如煙到今早,又是兩夜沒合眼。
第一晚是指揮大家抵禦靈妖,第二晚則是擔心烈陽。西闕古戰場炸得那般劇烈,天知道爆發了怎樣慘烈的戰鬥。
心裏記掛的親人,可還安好?
直到剛才,在傳音魂域中發生了一番對話——
“姐?”
“唉?你……你還好吧?”
“我沒事,姐你別擔心。我和陸雨把三隻最大的靈妖幹掉,並且拔掉了凝魂之物——其實是一棵樹啦,往後靈妖會越來越弱喔!”
“呼……那就好。哦對了,你先別回來!前夜你們剛走,我就觀察到好多辰家高手進了西闕古戰場!”
“謝啦姐,他們抓不到我!”
“你個小滑頭,一定給我好好的!”
“嗯呐,我正想辦法帶陸雨溜出去。對了姐,我不在學院,就靠你帶著大家了,後麵的事情,我還需要好多幫手!”
“行行行,你顧好你自己,學院這邊有我在,出不了亂子!”
“嘿嘿,姐你真好。”
“哎喲嗬,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大實話呀,不讓說啊!”
“服了你,快想辦法逃出去吧,周圍的神兵強者那麼多,小心被人發現!”
“嗯,那……我走了。”
“去吧。”
——
烈陽、烈如煙關係親密,卻極少較為溫暖的對話,剛才這一番對白,甚至讓烈如煙覺得心裏甜甜的,這會兒嘴角噙著好看的微笑,炎關女將,竟比那嬌豔的花朵更加美麗動人。
倒不是風老精神分裂,而是他就住在烈陽“心裏”。
白仙兒、辰萱、秦霜、嶽錚等人皆在盼著消息,昨夜輾轉難眠,其實早有推敲——烈陽斷然不會冒失的返回星塵神域。
但是他不願讓親友擔心,一定會想辦法留下信息。
而最可靠的人選,自然是跟他自小一起長大,一起在狂沙戰場拚殺的烈如煙!
嶽錚一直留意烈如煙的表情,此刻見她笑容嫣然,心裏頓時有了底——烈陽不僅成功端掉靈妖老巢,並且能夠全身而退!
這無疑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可是嶽錚不能表露,他擔心被辰家所知,還故意裝出一副悲戚的模樣。
時不時長籲短歎,仿佛失去了最好的兄弟。
秦霜早瞧出來幾分意思,見嶽錚演得有模有樣,強忍著心裏的笑意,也端起天劫聖女的架子,那股子與神俱來的高冷,讓許多熟人見了都不敢搭話。
且不說大家在星塵神域如何如何,在靈妖的根基被烈陽鏟除之後,這片大陸將會迎來相當長的平靜。
辰國南方,雲州城。
中秋之後的天氣相對涼爽,南方山城的早晨更是透著一股沁人的清涼。十萬大山的無魂傀儡事件,讓雲州城大受衝擊,許多人逃離故鄉,試圖避免災禍。
加上烏家協助鬼靈陣師,布下萬鬼納靈陣法,已遭到玄星黑雕李應的血腥根除。為了安撫鄉民,剿滅可能存在的殘餘傀儡,李應親自坐鎮雲州城,確保萬無一失!
如今事件逐漸平息,離鄉的百姓多半仍舊思念故土,因此許多人回到十萬大山,想要重建家鄉。
朝廷對此也予以大力支持,所有回到十萬大山的百姓,都將得到可觀的金幣補償。玄星禁衛的將士還會幫忙清理村鎮,替百姓們重新規劃住所,建造房屋。
如此便利的條件,普通百姓很難拒絕。
甚至有些外地百姓,也來到雲州城,想要在十萬大山開啟新的生活篇章。故此往來車馬絡繹不絕,步行之人亦是隨處可見。
一些麵生之人,也不遭人懷疑,外鄉人進十萬大山,不就是圖個朝廷補貼,在大山裏安家立業?
一雙年輕男女各自背著個包袱,緩緩混在人群中。大部分百姓都是逃難離開的,此刻難免有些落魄。
年輕男女腳程不快,每到一處路邊茶肆,都會停下來飲一壺粗茶,再向前行路。直到正午,兩人也才走出二十多裏,來到十萬大山入口處的第一個小村落。
這裏距離雲州城最近,又是十萬大山的北部門戶,已經建設得有模有樣,比起之前熱鬧了數倍。所謂的大破大立,便是如此了。
男子在街邊尋了一處小飯館,帶同伴進去坐下,心裏卻在吐槽:“師父,你就不能一步到位?這地圖標記離著還有百八十裏,我得走到什麼時候?”
藏在異度空間裏的師父哼聲回應:“臭小子嗶嗶啥,從西闕盡頭來到此處,得一萬六千餘裏,為師不就偏了一百多裏?知足吧你!”
男子臉色煞白,幾乎要氣暈過去:“我肚子上還戳著個大窟窿,走一步痛三下!”
……
“老陽,你沒事吧?”女子照顧他坐下,見他臉色不佳,連忙關切道。
男子擺擺手,對過來招呼的夥計隨口點了兩三道菜,嬉笑道:“小雨別擔心,我就是有些發燒。”
不消說,這一雙年輕男女,正是烈陽、陸雨。
憑烈陽現在的臉色,妝個發燒的路人甲乙,還真就以假亂真。他憑黑天之力,將兩人的真實修為隱去,隻表現出啟靈中境上下的波動,這是再常見不過的江湖俠侶組合。
他們稍作易容,看起來也沒有那麼出眾,啟靈域的修為不會給人帶來壓力,也不會輕易被人欺負。
“這可怎麼辦……”陸雨的心思都在烈陽身上,山路崎嶇難行,不能雇傭馬車。十萬大山裏四處皆是玄星禁衛,兩人藏匿行跡,總不能大搖大擺的飛過去。
“老是這樣不得安生,你何時能夠康複?”陸雨愁眉緊鎖,記憶裏的烈陽,貌似就沒有好過。
被傷勢持續折磨,真不知他如何熬過來的。
兩人正說話呢,不知哪裏飄來個不屑的聲音:“現在的年輕人就是矯情,行走江湖難免頭疼腦熱,還哭喪個臉,了不得去討副藥煎了唄。”
立即有人附和:“就是就是,簡直一代不如一代了。那會兒咱們闖蕩江湖,什麼苦沒吃過?如今的小輩,磕著碰著,就巴不得天下人都知道。”
“可不是?前日裏有個姓鹿的,參加個什麼七鎮會武,就是蹭破了點手指,便哭爹喊娘,要去春風玉露堂診治。嘖嘖,你們猜怎麼著?春風玉露堂的大夫說,‘得虧你來得及時,不然吶,這傷口都自己愈合了’!”
此事近來被江湖傳位笑談,左右人聽了,皆哈哈大笑起來。
烈陽臉上擺了個幽默的表情,並不往心裏去。本想和陸雨安安靜靜的吃頓午餐繼續趕路,不料這些個江湖草莽還不依不饒起來——
“唉,現在的年輕人,真是沒血性。”
“老子當年行走江湖,誰敢在旁邊逼逼叨?那小夥子多半是裝的,不然怎麼騙到小姑娘?”
小飯館的角落傳來猥瑣的笑聲,陸雨一時氣急,卻不能發作。烈陽心裏一陣尷尬,人家說得還就沒錯。
裝病騙小姑娘,那可是風老真傳!
見著陸雨生氣,他連忙勸道:“好啦好啦,我們吃飯。”
“偏你能忍!”陸雨隻是替烈陽感到憋屈,明明為這太平人間做了那麼多犧牲,卻還要忍受這般窩囊氣!
早知如此,就該送這些吃飽了沒事幹的江湖人士去西闕古戰場!
烈陽看得通透,淡淡笑道:“江湖俠士行走江湖,總想闖出些名頭——‘名頭’從何處來,你可曾想過?”
“……”陸雨茫然眨眼,她貴為蒼狼七公主,哪裏懂得江湖人士的心思?
稍作思忖,疑惑的道:“無非行俠仗義,除暴安良?”
似嶽錚那般,年紀輕輕便闖出個“十一少俠”的名頭。
烈陽卻搖搖頭:“盛世之下律法嚴明,或許仍有不公,終究是較少部分。天下哪有那麼多不平之事?而亂世之中,誰敢出門遠行?”
其中的矛盾之處一點就明,陸雨搖頭苦笑:“似你這般說來,盛世之下的江湖俠士,倒是有些吃飽了沒事幹?”
烈陽攤了攤手,幽默的道:“不全是,但,大部分是——包括十一,他在龍嘯山莊待得好好的,偏要和師兄弟爭個長短。在江湖上曆練這些年,肯定到處挑食,天知道子老前輩替他擦了多少次屁股……”
“噗,十一若知,怕是要和你打一架!”陸雨知道烈陽並無惡意,咯咯笑道,“所幸十一不負眾望,如今成就不菲,在同輩修行者當中,怕是極少對手。”
烈陽釋然點頭,大家都在曆練中成長,嶽錚若沒有過去兩三年的挫折,也不會有現在的模樣,從一個懵懂的少年,變成江湖敬仰的龍嘯山莊十一先生。
他和陸雨在小飯館閑聊,緊要話語皆用魂域傳音,可是那“吃飽了沒事幹”的字句,還是傳了出去。
亦算是烈陽刻意的還擊,恰是擊中了某些江湖俠士心中所想,引得不少人怒目而視。
看這二人樣貌年輕,修為波動僅僅在啟靈中境上下,一些人心裏冷笑:“說別人吃飽了沒事幹,你自己又憑什麼說三道四?”
烈陽才不管旁人眼光,和陸雨吃罷午餐,結了賬便要離去,忽有一位二十來歲的男子抱劍上前——
此人生得幹練老辣,眼光略帶狠毒,他走到烈陽跟前,視線在陸雨身上來回打量,不懷好意的道:“二位,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