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渺的濃眉細微抖動,心裏對烈陽重新審視一番,臉上的表情僵了數息,才轉為一抹相對溫和的笑意:“不錯。烈陽導師,你似乎知道乾元封天陣後邊是什麼?”
烈陽搖頭,並沒有接話,眼神衝辰渺一點,示意他繼續。
麵對西神殿的大神官,烈陽不打算說太多話,這些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老油條,可千萬不能中了他們的套。
辰渺同樣在試探,他有足夠的經驗,根據一些細節進行判斷。可惜烈陽不開口,顯得難以捉摸。
“乾元封天陣,由家族始祖建立。”辰渺的視線始終不離烈陽的眼眸,“封印西闕古戰場的無數亡靈,至今已逾千年。”
“自乾元封天陣建立以來,東西兩側的安定維持了整整五百年。”辰渺緩緩陳述,“直到五百年前,被封印在大陣西側的亡靈變異,聚合成無數的亡靈係生物。”
烈陽輕一點頭,亦是向辰渺表示:自己就猜到了這裏。
“亡靈生物千奇百怪,或有形,或無形。實力強弱不一,極為奇特。”辰渺說起這些,表情並無明顯波動,那些亡靈係生物,顯然還沒有強大到那麼可怕的地步,“我們稱之為‘靈妖’。”
“五百年來,靈妖一直試圖衝破乾元封天陣,以至於陣法強度逐漸衰弱,甚至出現漏洞。”辰渺的語氣轉而凝重,“由於靈妖的實力不算太強,所以,我們反而利用漏洞,派遣星塵學院上塵組、超塵組的學生,前往西闕古戰場獵殺靈妖!”
“這通常是懲罰形式的任務,由於西闕戰場埋藏有無數上古遺寶,許多被懲罰的學員都有意外收獲,因此被稱為‘西闕戰場拾荒’。”
辰渺的話,解答了烈陽的疑惑:“可是——”
他聲音一頓,眼神變得犀利起來:“兩年前在西闕戰場的深處,忽然出現了實力碾壓神兵的超強靈妖。當時負責西闕戰場學員安全的兩名導師,為了掩護學員撤退,英勇戰死!”
“……”烈陽眉心顫顫,“實力碾壓神兵的靈妖?”
“或許——”辰渺不敢有絲毫僥幸,“僅僅是因為戰死的兩名導師隻有神兵修為?嗬嗬……”
他搖頭苦笑:“好在那幾頭實力超強的靈妖並未主動衝擊乾元封天陣,一直隱匿在西闕古戰場的深處。我們的學員隻要不去自討沒趣,依舊能正常完成‘拾荒’處罰。”
怪不得辰然等人的臉色無比難看,兩年以前,拾荒處罰是痛苦並快樂著。可是現在,大家都知道西闕古戰場裏藏著實力超強的靈妖,誰還能保持淡定?
“隻不過,乾元封天陣的強度越來越弱,族中高手無力修補,一旦被靈妖衝破……”想到可能出現的恐怖情景,辰渺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徐徐歎出,“星塵大陸的無數生靈,便將毀於一旦。”
他把情況大致說明,問詢的看向烈陽:“你與冥府強者對決屢占上風,應是掌握了某種克製魂係、亡靈係的辦法。不知烈陽導師針對西闕靈妖,有何高論?”
烈陽得知靈妖的信息,亦感覺渾身發毛。那得是無數不得輪回的魂魄,在無數歲月之中互相咬噬、重組,並進化,才能出現“靈妖”這等稀奇古怪的東西。
“靈妖的數量,有多少?”烈陽問。
辰渺給出的答案極不樂觀:“數千萬,乃至上億。”
“嘶?”淡定如烈陽,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他們的數量,似乎並不決定於上古戰爭的陣亡人數。”辰渺也無法解釋這堪稱恐怖的數字,“據西神殿觀察,靈獸似乎能夠分裂繁衍,數量正在急劇增長!”
如此光怪陸離的事件,烈陽心裏可沒底。
“我須進入西闕戰場,才能找到破解靈妖之法……”烈陽慎重的道。
辰渺等的就是他這句話:“不知烈陽導師,何時能夠恢複完畢,進入西闕古戰場?”
烈陽同時跟風老商量一番,很快有了結果:“鴻臚寺之會開始之前,可以嚐試。”
“嗯……”辰渺氣息一凝,對於這個答案似乎不大滿意,可是考慮到烈陽的嚴重傷勢,能在半年之內再赴險地,已經尤為難得。
再強求的話,怕是適得其反。
於是輕一點頭:“如此甚好,那就請烈陽導師安心修養,但有修行所需,皆可告知院長辰妙法,或者西神殿。”
烈陽隻是笑了笑,近段時間倒是不缺修行資源,關於靈妖的話題告一段落,眼裏閃過兩道寒光:“辰渺大神官,另有一事,西神殿恐怕要給我一個交代。”
“……”
辰渺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悅,普天之下,還有人敢向西神殿要交代?
他凝眉看著烈陽:“請說。”
烈陽可沒太多顧忌,哼聲道:“不出我所料的話,西神殿應是捕獲了靈妖俘虜吧?”
“……”辰渺眼眸一顫,此事為西神殿絕對機密,他如何得知?
更勁爆的還在後頭,烈陽的臉色愈發不善,眼中透出殺伐之氣:“而且,你們應該掌握了一些驅使靈妖的法門!”
辰渺眼神複雜,這些在西神殿內部尚屬機密的信息,三十六天大神官隻有部分知曉,為何一個外人會知道得如此清楚?
烈陽也不藏著掖著,直言問道:“誰在負責此事?還望大神官直言告知!”
“主管靈妖研究的……”辰渺知道此事隱瞞不得,辰帝派烈陽來此,或許就是解決靈妖的關鍵,“是妙元天大神官,辰逍。”
烈陽心裏一定,追查許久的命案,終於有了眉目。
當初顧夫人被害,風老讀取了亡靈記憶,皆受命於西神殿,隻要找到辰逍,便能知曉一切真相!
辰渺感到很奇怪,見烈陽麵色不善,滿眼皆是殺伐之氣,於是問道:“烈陽導師,究竟出了何事,讓你對要對西神殿興師問罪?我們此前,應當全無交集吧?”
看樣子,他並不知道顧夫人被亡靈所殺。
烈陽並不信任辰渺,收斂了眼中的殺氣,故作輕鬆的笑了笑:“妙元天大神官,現在何處?”
“就在西神殿內,你要尋他?”辰渺感到了幾絲不妙。星塵神域對外界的消息向來冷漠,他還真就不知情,此刻難免雲山霧裏,摸不著頭腦。
烈陽把他的神色看在眼裏,心裏有了大致推斷,於是點頭道:“勞煩無常天大神官安排,請西神殿主作個公證人,我下午三點會去西神殿,找妙元天大神官對質!”
此事如鯁在喉,烈陽必須弄清楚。
如果真是辰極下的命令,除非他退位,否則烈陽跟朝廷的矛盾,將會不可調解!
“好!”辰渺心裏懸著個大大的問號,也想弄明白此事,於是答應下來,先行離去。
——
烈陽送到院門口,見辰渺展開靈眼天羽飛得遠了,才視線轉向隔壁的二百號小樓。換上繡竹紗裙的陸雨恰是時機的出現,稍有顧慮的道:“你要徹查顧夫人一案?恐怕……有些不妥吧。”
說白了,第十九代皇帝辰極玩弄手段,他可以玩死別人,別人卻不能報複他。
因為他是皇帝。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現在不是妥不妥的問題。”烈陽的態度十分堅決,“是我高不高興的問題!被他們步步算計,我很不高興!”
陸雨怕他衝動,連忙拉他進了屋子:“果真是辰帝下令,你又能如何?”
“彼可取而代之!”烈陽暴怒的一案桌麵,霸氣洋溢。
“你……”陸雨眼裏著急,連忙安慰道,“你千萬別衝動,憑現在的你,如何敵得過西神殿的辰家高手?就算辰帝給你下套,你也應當韜光養晦,將計就計,以待時機。”
恰在此時,門外傳來一串腳步聲,原來是辰萱回來了。
她把兩人的對話聽得分明,表情有些怔怔,直勾勾的看著烈陽道:“烈陽,出了何事?我哥他……他又怎麼了?”
許多事情,辰萱都不知道,有此表情也很正常。
烈陽也不瞞她,咬牙道:“雪兒的母親顧夫人,還有劫鎮馬車夫周海全家五口,皆被西神殿指使的靈妖所害!”
“嘶?”辰萱麵露難以置信之色,下意識道,“我哥指揮不動西神殿的呀——西神殿肩負守衛大陸之責,淩駕於皇族之上。不會因為你獲得神器,便為難於你。我哥有時候做得的確很過分,但他也都衝著你去,不至於傷害顧夫人吧?”
“這可不一定……”烈陽冷冷哼聲,“我的三名學徒,也曾遭到殺手攻擊。沒準,是陛下想要亂我心智,束縛我的手腳呢?”
辰萱左右為難,急得眼淚都快調出來了,她不敢在烈陽麵前強辯,又擔心他做傻事,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道:“烈陽,你別著急好麼?有事情我們一起弄清楚,千萬不要衝動。”
辰萱想替哥哥辰極開脫,否則烈陽謀反,憑他展現出來的實力,就算不帶烈焰軍,亦可跟辰家鬥個天翻地覆,到時候必定生靈塗炭。
辰極、烈陽二人,都不會有個好結果。
陸雨則另有看法——哪怕真是辰極下令,烈陽仍須隱忍。若是鬧起來,遭殃的不僅是辰國,好不容易迎來發展契機的蒼狼國,也會遭到波及。
“……”
烈陽感受到手心裏的柔軟觸覺,以及對方小手傳遞過來的情感,一時冷靜了不少。他輕輕捏了捏辰萱的手,大約算是傾瀉情緒,旋即放開。
長長的歎了口氣道:“你們說得對……”
陸雨見他情緒稍稍平複,於是和辰萱在他左右坐下,整理一番思緒,定定的看著烈陽道:“而且此事,恐怕另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