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陽回眸一看，說話的是自家小侍女。
顧雪沒了母親，正是需要人心疼的時候，烈陽見她兩眼水汪汪的模樣，還真不忍心拒絕。雪兒要是掉下眼淚來，恐怕烈陽會忍不住立刻答應。
可是，劫穀乃人間禁地，修行者進去尚有生命危險，何況是沒有任何戰鬥力的小姑娘？別說靈獸，碰上個食人花，或者攻擊力強點的小蟲子都能要了親命。
心疼歸心疼，烈陽向來心腸極硬，走到顧雪身前勸道：“你跟十一都去軍營，程煜將軍會保護你，乖乖在劫鎮等我回來。”
“……”
顧雪委屈的低下頭，自知是個拖累，但總不甘心，櫻桃小口嘀咕道，“我就是擔心……”
話說到一半，她抿了抿嘴，心裏的忐忑難以言說——究竟是擔心公子，還是擔心離開公子的自己？
十五歲的顧雪並不清楚。
她隻知道離開公子，自己睡不好覺。家裏遭逢巨變，是公子回來主持公道。
簡而言之，現在的顧雪，有些粘人！
烈陽安慰了她一番，知道準備早餐需要時間，便隨差役回衙門交代案情，有風老存在，幫助烈陽複盤出擒殺怨靈的情形並不困難。
程煜老將軍見到那詭異的魂體時，凝眉思索了一番，才沉聲道：“少將軍，如此一來，我烈焰軍的勝算，怕是十不存一了！”
“是啊……”烈陽雖在風老的幫助下，將西神殿派來的怨靈擒殺，但是他和程煜都很清楚，辰帝這一手，並不是腦子有毛病。
而是純粹的惡心人！
怨靈謀殺了顧夫人、周海一家，把烈陽等人折騰了一番，隻是表象。辰帝的真正意圖，是向烈焰軍表達——西神殿能控製西域古戰場的亡靈！
如此一來，擺在烈焰軍麵前的，就不隻是玄星禁衛、狂濤大軍那麼簡單。辰帝將西神殿、古戰場亡靈擺出來，烈焰大軍的處境便會相當尷尬。
而辰帝的意思十分明顯，就是用兩國罷兵，以及絕對優勢的力量，來為後續的政令作鋪墊！
“陛下在近期，一定會動手裁撤烈焰軍。”程煜重重歎息，“若沒有更好的應對之策，恐怕隻能……”
他沒有把話說完，意思卻已經表達——如此劣勢之下，隻能接受裁撤！
烈陽對於政治的經驗幾乎為零，低聲詢問道：“那程將軍認為，若烈焰軍不複存在，朝廷會如何對付烈家？”
這樣的問題不能輕易問出，但程煜受命於烈焰城，必定是祖父烈飛的心腹。
“上將軍的實力莫測，若沒了烈焰軍牽絆，朝廷反而更不好處理。”程煜的分析十分理智，“不采用極端策略的話，或請上將軍回朝養老，或派上將軍去西神殿擔任護法，都有不小的可能。可是……”
程煜皺著眉，鄭重的看著烈陽道：“少將軍說，玄星禁衛已經接到陛下的格殺令。或許是第十八代辰帝被上將軍壓製得太憋屈，事情到了今日，恐怕不會善了。”
先帝在世時，上將軍烈飛如日中天，烈焰大軍在辰國予取予求，有如國中之國。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任何帝王都無法容忍這種情況！
自家人知自家事，烈陽微歎點頭：“程將軍所言極是，若非這些陳年堆積的仇怨，我烈家未必要死攥著軍權不放。”
——
再多擔心亦是無用，烈陽名氣雖大，卻不具備左右局麵的實力。他隻是作為棋盤上的一顆棋子，試圖發揮出更大的能量。
離開衙門，烈陽想起一件事來，沉神於飲血刀的器魂空間：“師父，方才擒殺怨靈，你為何是那般神色？莫非，那怨靈大有來頭？”
“不錯。”
風老也在思索這事，沉聲道，“星塵大陸在太古時期，有過兩次毀滅性的戰爭。”
烈陽不解：“兩次？”
風老“嗯”的把頭一點：“其中一次，便是之前說過的，某位絕世強者以一敵二，在此間展開決戰，甚至改變了大陸地貌，幾乎崩碎這裏的一切！”
劫鎮西南處的劫湖，便是因此而來。烈陽的虛界裏，還藏著一截神兵殘片。
“那另一次是？”烈陽相當好奇，他所能學到的曆史，僅限於千年之內，對於被曆史封存的傳奇一無所知。
“是侵略……”風老在記憶裏仔細翻找著相關信息，最終給出一個確定的答案，“是異界大陸，對星塵大陸的侵略！這裏的九成生靈，因此滅亡！”
“異界大陸的侵略？”
烈陽掌握的知識有限，星塵大陸對他而言已經足夠大，在星辰大海之外還有什麼，他沒想過，也想不出來。
風老深吸了一口氣，眼裏透出幾分敵愾來，鼻子裏哼哼幾聲：“說起來，那些侵略者還是我的老對手——他們來自彼岸，是某位王者的爪牙。”
烈陽心裏茫然，剛剛隻是被一樁凶殺案折騰得焦頭爛額，轉眼聽到這麼大的世界，一時有些轉不過彎來。
但他抓住了一點：“彼岸世界的王，是師父的敵人麼？”
“對！”風老極為篤定，“彼岸世界的所有王，都是我的生死仇敵，也正是他們，把為師打成如今這幅模樣！”
合著彼岸世界的王還不止一個，烈陽有些頭大。
風老也知道烈陽一時半會理解不了，轉而道：“那邊的事情，你遲早會接觸——關鍵在於，西神殿掌控的怨靈，全是來自彼岸的亡魂，此事非同小可。若讓彼岸世界的強者，和這些亡靈產生交流，當年的戰爭極有可能再度重演！”
“憑星塵大陸現在的力量，根本無法抵抗，隻能等待覆滅！”風老的話很像危言聳聽，但烈陽了解他，說正事的時候，風老的言辭都極為準確。
“那我們該怎麼辦？”烈陽可不想看到生靈塗炭的景象，有些著急的問。
風老說清楚局麵，表情翻書似的又笑起來，眼神戲謔的瞅著烈陽，自顧的感歎起來：“嘖嘖嘖，江神棍、蒙指導說的，還真沒錯！”
“哈？”烈陽滿臉懵逼，“誰？”
卻被風老屈指在丹田敲兩下：“咳咳，是誰你就別管了——喏，關鍵就在這兒，你搗鼓好了黑天，就能接觸烈家困局，就能和超級強者對抗。你想克服困難，一定要把自身實力放在第一位！”
“嗷嗷，好。”烈陽當然明白此理，於是對風老述說了後續計劃，風老需求的七寶玲瓏果、星雷隕鐵皆已到位。
三十年份的午夜安魂草就隻有黑魘魔境才有。
“彼時會遭遇洞天域的頂尖強者追殺，我該怎麼辦？”烈陽很是憂慮，“辰帝手下的洞天域，跟春風玉露堂的江闕大有不同，我擔心……”
被洞天域的大修行者逮住，哪還有半分活路？
隻要照麵，死路一條！
風老給出的辦法很簡單：“所以，你必須在半年之內，完成君心淬火，讓你的午火靈種兩級跳！彼時你擁有洞天域級別的實力，自然不懼他們！”
解決強敵的最好辦法，就是變得比敵人更強，並且戰勝對方！
半年，夠麼？
師父這麼說，想必是夠的吧！
——
二月初，劫穀內一片熱鬧。
從南北口進入山穀的斬靈隊伍不計其數，都想趁此機會撈上一把——原因無他，蒼狼國方麵看見各方勢力陸續進駐，索性派出軍隊殺入劫穀，大肆捕殺其中的靈獸。
局麵已經失控，那就各憑本事！
大不了把劫穀一鍋端，永絕後患！
隻作為一條商道，對於蒼狼國而言便再好不過！
在劫穀內，為了一頭珍惜靈獸的歸屬，幾方勢力會打成一團，難免有所死傷。隻不過此處沒有法律監管，哪怕是蒼狼國的軍隊也屢次吃癟。
斬靈隊伍，或者其他進入劫穀的江湖高手，為的是天材地寶，為的是稀有靈核，哪裏管對方是誰？
但凡有利益衝突，幹就完事！
一支八人斬靈隊伍，並沒有對高級靈獸趨之若鶩，幾天下來，皆是在營地周圍捕殺一些等級偏低的，或許收益沒那麼大，但勝在與人無爭，過得清靜。
加上隊伍強者不少，手段不俗，對靈獸的捕殺效率十分可觀。
一天晚上，星海燦爛，篝火旁有三位小哥湊在一塊嘀咕：“哎哎徐雁，公子怎麼每天都拿塊肉餅在烤？”
“我咋知道，你問公子去呀。”徐雁四仰八叉的躺在柔軟的草地上，身側是篝火的熱度，烘烤著身體，感覺相當愜意。
這正是烈陽的斬靈隊伍！
哥幾個正說著呢，那熟悉的香味又飄了出來，酥香裏帶著蜂蜜的甜膩，聞著就有滿足感。徐雁、唐宇偏頭一看，果然看見公子在營地邊緣烤著肉餅，一邊還用氣勁把烤肉餅的香味震散，試圖讓氣味飄得更遠。
劉劍龍壯著膽子問：“公子，好幾天了，你怎麼每天都要烤肉餅呀？”
“唉……”
烈陽等了許久沒有結果，歎息搖頭，這陣子相處下來，幾名學徒對於自己的身份也有了大致猜測。
他目光投向劫穀的西北側山壁，擔憂的道，“我有個朋友喜歡，喜歡這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