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雪不解的看著母親:“娘,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對公子怎麼了嘛?”
顧夫人自有考慮,她臉色凝重的道:“李公子是人中龍鳳,必定大有來曆,你隻看到他在劫鎮的風光,卻不知李公子為何孤身出現在此。”
“他身上的凶險,你豈能知曉?”顧夫人亦的掛心閨女的安危,“若是牽連到你,還不是白白賠上一條性命。”
“……”
顧雪一時無言,母親所言皆是事實,公子的真實身份,乃炎關烈陽。諸多要緊幹係,早已述說清楚。
待在公子身邊,有可能遭到各方勢力的迫害。
小侍女沉吟許久,終究還是無奈:“娘說的都對,但公子重金買下女兒,對顧家恩重如山,便是賠了性命又如何?”
歸根結底,當初的顧三妹已經不複存在。顧雪的命運,不是顧夫人能左右的,擔心得再多,女兒已經賣給了別人。
當夜,母女倆在家裏敘話多時,也去鎮上看了看花燈,拋開其他的不論,能夠這樣度過元宵佳節,亦是十分幸福了。
翌日一早,顧夫人趕著回家,顧雪便雇了馬車相送——幾十塊銅錢的車費對於顧雪而言,隻是小菜一碟。
曾經想到鎮上趕集,還得走上小半天。
顧夫人見女兒一切安好,便也不想太多,母女倆在鎮子西口揮淚而別。
——
“娘也真是的,沒來由跟我說那些話幹嘛……”顧雪送走母親,心裏犯了嘀咕,“那劉劍龍不安心學藝,盡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怎麼辦呢?”
“嶽大哥剛進劫穀,不知何日能回。元宵節已過,公子仍舊杳無音信,唉……”
顧雪心裏計較一番無果,於是決定安心在家等待。打理好嶽陽樓的一切,才能不辜負了公子!
送走母親,去集市買了菜,顧雪才回到嶽陽樓,徐雁、唐宇、劉劍龍完成了部分項目的訓練,正在喝茶休息。
顧雪今天穿的是淡粉布衣,很是青春迷人。
幾個年輕小夥兒看了,心裏都撲通撲通直跳,怎麼掩飾,都蓋不住眼裏的灼灼目光。
劉劍龍知她是去送母親,主動上前幫忙接下菜籃子,嘴裏關切問聲:“顧夫人走了吧?別擔心,今兒天氣好,一個多小時就到家了。”
顧雪的眼角仍有淚痕,她點了點頭,並沒有多少興致。
劉劍龍倒也不糾纏,和徐雁、唐宇歇了不多會兒就繼續訓練。用功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春節的氣氛漸漸散去,劫鎮周圍春暖花開,不少進入劫穀的斬靈隊伍已經返回。
——
正月下旬,下著淅淅瀝瀝的春雨。嶽陽樓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一個聲音嘶啞的中年漢子在門外嚷嚷:“三妹,三妹?”
顧雪聽得響動,連忙出來開門,發現來者竟是父親:“爹,你怎麼來了?”
老顧氣喘籲籲,雖然穿著蓑衣,但戶外風雨甚急,渾身上下幾乎都濕透了。他把蓑衣脫在屋簷下,看見顧雪時還愣了一愣,確定眼前明媚可人的小侍女就是自家閨女時,老顧長長呼出一口濁氣。
眼裏有愧疚,也有凝重,還有令人難以理解的慍怒:“你娘來了好些天了,怎麼還不回家?”
“哎?”顧雪愣住了,本還準備迎父親進屋喝杯熱茶,心裏猛的跳了跳,“娘便隻在我這兒住了一晚,正月十六一早我便雇了馬車送她回去了呀。”
顧雪也沒多少經驗,因此未曾在當天和車夫確認母親是否到達。
“……”
老顧對自家婆娘十分了解,也猜她不會貪圖享受,躲在女兒這裏不回家。聽到顧雪這般說法,眼裏的慍怒散去,轉為濃濃的憂慮:“你雇的哪家馬車?”
“這個……”顧雪有種不祥的預感,眼皮子跳了跳,仿佛有一股淒涼的寒意躥上了背脊,讓她光潔的額頭冒出冷汗來,“雇的鎮西周家的馬車。”
老顧又抓起蓑衣,齒縫間躥著熱氣:“走,去問問!”
事關母親安慰,顧雪哪敢遲誤,連忙去後院交代了幾句,便撐了把傘和父親出門。急匆匆的踩著濕漉的街麵趕到鎮西周家一問,倒是找著了當日的馬車夫周海。
周海看起來是個實誠的中年漢子,見到顧雪時也吃了一驚:“顧家村進不得馬車,我把顧夫人送到顧家村口了呀,親眼看著她走進去的。因為還要跑些其他貨物,忙著忘了這事,所以才沒有及時告訴顧小姐。”
顧家村就在劫穀西麓山巒的一片竹林裏,路徑單一,進了村口沒幾步就能到家。
“怎麼可能?”老顧很是著急,“我全村前後都打聽過了,沒人看見她回來!”
周海一臉茫然,搖搖頭道:“我周家跑客跑貨,都是有口皆碑的,我周海對天發誓,若有半句謊言,就讓我的腿被打斷,被亂箭射死!”
旁人聽他發了毒誓,也多信了幾分,都不明白當日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還特意給娘買了幾匹錦緞,想給爹和大哥二哥做身衣裳。”顧雪俏眉緊蹙,努力的回想當日細節,“娘拿著那麼多東西,不可能去別的地方呀。”
周海點了點頭道:“正月十六那天,顧夫人心情特別好,和我嘮了一路,滿心歡喜的想回去給家人做新衣——嘶,怎麼人就沒了?”
幾番對質無果,周海的說法也不似作假,最終決定將此事報與官府。
程煜老將軍和烈陽交情匪淺,自然有所關照。聽說顧雪的母親失蹤,當即派出幾班人馬前往探查。
旁人隻道是一樁簡單的失蹤案件,程煜老將軍卻心裏警醒——莫非,是有人按耐不住,終於想在劫鎮行動了?
不敢直接動嶽陽樓,就拿顧雪的親人開刀?
顧雪一家都是普通百姓,根本沒有任何抵抗能力,若烈陽返回,得知顧雪被卷入其中,多半會自亂方寸!
程煜很清楚,炎關烈陽是個極重情誼的漢子,對手下的小兵,府中的下人,皆如親友一般。
何況顧雪對他來說,意義非凡!
——
劫鎮出了變故,嶽陽樓的主人烈陽,卻還在數千裏外的東南大陸。
烈陽、陸雨、虞菲三人並沒有直接進入尋龍城,那裏是狂濤軍的大本營,是驃騎大將軍顧城的地盤。
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甕中捉鱉。
他們在正月十四中午,於尋龍城前三十裏的小村莊下船。在正月十六,等到了沿江追來的冷千霜、挽誠將軍。
論起來,五人皆是大難不死,重逢之時,難免唏噓感歎一番。
冷千霜的記憶漸漸恢複,雖然清楚烈陽不是“相公”,但朦朧的親近,因為幾日的分別而越發濃烈。
“現在好了,我回不去青天劫域,便跟著你啦!”天劫聖女看起來十分開心。
烈陽關切問聲:“還是想不起來是誰把你打下玄脈山崖?”
冷千霜搖頭之時,柳眉不由自主的皺了皺,似乎還有些頭痛症:“大部分經過都記起來了,但是那人的身份,卻實在模糊——宗主對於我逃婚一事惱羞成怒,天翼閣派出高手追捕,多半是天翼閣的某位前輩吧。”
那時趙千風等人已經前往玄星城,天翼閣中再無同輩弟子能威脅到冷千霜。
“這個以後再說。”烈陽毫無頭緒,“我在崖下找到你時,你師父冷閣主隨後就到——你體內的天劫劍氣,多虧他運功逼出,否則你的內外傷勢好不了這麼快。”
“師父他……”
冷千霜低眉淺歎,俏臉上有些淒楚,“師父他也很難。”
天劫宗內殘酷的競爭規則,決定了冷閣主在這件事中無法有更多作為。暫時論不清來龍去脈,隻能先計劃眼前的事。
“我打算回劫穀。”烈陽言語篤定,“我在劫鎮軍營,掛了個遊俠將軍的虛銜,還有一支斬靈隊伍——駐紮劫鎮的是烈焰軍,由我祖父的老部下程煜將軍統領。”
“程煜?”挽誠將軍無聲嘀咕,早年他也在狂沙之地的戰場上曆練,自然聽說過程煜的名字。
對此,陸雨表示讚同:“劫鎮的機會很大!”
冷千霜、和虞菲自不必說,都鐵了心要跟著烈陽。決定了目的地,便要確定行進路線。尋龍城地處辰國東南,劫鎮為辰國西北。
要到達劫鎮,須穿越整個國家,行程數千裏,其中不知有多少坎坷。當然,說是這麼說,有陸雨的存在,采購材料,製作幾艘風雪翼,便能飛行前往!
陸雨的吟風劍意,對整個飛行隊伍有巨大加成,再算上洞天域的挽誠,他們的“砍路”能力,相當強悍!
因此,本須數日的行程,對於烈陽一行而言,也不過一兩日。
當五人駕駛風雪翼,乘長風破萬裏,極速趕回嶽陽樓時,才不過正月二十一。
細雨霏霏,嶽陽樓裏傳出些打鬥聲,進去一看,才知道是徐雁、唐宇二人在後院切磋。他們見了烈陽,皆是又驚又喜,竟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烈陽隻是點頭招呼,目光左右找不見那暖心的小侍女,嘴裏喚聲:“雪兒,雪兒?十一?家裏來人啦!”
總得有個端茶倒水的不是?
正猜顧雪是不是出去買菜,徐雁才臉色忐忑的道:“稟公子,嶽大人在正月十五孤身進入劫穀,至今未歸。”
烈陽眨了眨眼,他清楚嶽十一的底牌,對他倒沒多少擔心,忍俊不禁的道:“這小子,按耐不住了哇。雪兒呢?買菜去了?”
“這個……”徐雁嘴裏有些結巴,但他很清楚此事不得隱瞞,索性如實以告,“顧小姐家裏出了點事,前幾日回去了,劉劍龍在那邊照應。”
烈陽的笑容驟然收斂,眼裏閃過一抹寒光,冷聲追問:“出了什麼事?”
“顧小姐她……”
“她母親被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