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離聽他一說,就知道大事不妙。他本以為此事可以回去再處理,不曾想,脾氣十分好的秦先生,並沒有多一刻的耐心。
火雲心裏凜然,眼前的年輕人,絕對不是個簡單角色。其行事狠辣,雷厲風行,且不按常理出牌。對這沈君離說出這番話,恐怕也是對所有人說的。
沈君離沒奈何,鄭重的道:“殘害同門,理應先逐出宗門,再予以誅殺。”
秦飛哼笑:“當真?”
沈君離咬了咬牙:“皆是宗門法律,豈容兒戲?”
心裏則是在祈禱:我的秦先生啊,那立波所為,的確觸犯門規,理應處死。但咱們自家的事,就不能回去說?
你把立波的事情擱到明麵,清離派的臉還要不要?
很明顯,秦飛從來沒考慮過清離派的麵子。兄弟被算計了,必須要討個公道!
沈君離偷偷傳音,比較艱難的說了一句:“能否,回去再說?立波之事,在下肯定給秦先生一個交代!”
秦飛眯了眯眼,掃視一眼周圍,見火雲等人皆是一副看戲的表情。對於他們來說,清離派若是損失了立波,無疑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若是真有人殘害同門,被我抓到真憑實據。”秦飛嘴角一笑,“還請君離師叔,務必主持公道,畢竟,我師父若是知道成傑、子舟受了委屈,哼哼。”
已經點名是成傑、子舟的事,那矛頭自然直指立波。
沈君離臉色僵硬,卻隻能應下。眾人皆道秦飛、成傑、子舟、羽,是蕭夢回的徒弟,但沈君離心裏清楚,他們的“師父”另有其人。
若是一個極度護短的蓋世殺神,清離派也沒盼頭了,自閉山門,從今天開始種田罷了。
燼天宗主和顏悅色的打圓場:“秦公子所言極是,同門相殘,為人所不齒。若有這等事情發生,定要嚴懲不貸!”
似燼天宗這樣的超級宗派,在各大宗門皆有暗線。清離派的大弟子立波,無非是一個被利用的工具。
立波魂力超強,修煉等級卻是平平,若是沒有些特殊力量幫助,他很難坐穩清離派下任掌門。
燼天宗無非是刻意照顧一些清離派傑出後輩,幫立波排除異己。
這並不是一個多稀奇的套路,秦飛眼皮一搭都能想到。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不如先顧當下,享用一番這上等的巫山龍肉才是要緊事。
話說回來,成傑、子舟代表清離派奪得焚龍之戰的頭名,獎勵亦是不菲。其中九品丹藥就有五枚,加上頗有年份的幾樣天材地寶,都是修煉者夢寐以求的寶物。
按說這些獎品應該五人均分,沈君離知道他們受了委屈,一力主張,讓成傑、子舟把獎勵盡數收下。
子舟吃了這麼大的虧,哪裏還會客氣?
眼下佳肴齊備,美酒飄香,秦飛一直聽他們說些套話,無非是互相打打太極。正覺得犯困,山穀裏忽然開始了一些表演活動,無非是一些宗門的陣法演練之類。
客觀的看,的確各有所長,威力不俗。
燼天宗主見秦飛的眼中並沒有絲毫不屑,心裏對他的評價又高了幾分。下意識打量一眼坐在他身側的“秦夫人”,忽然計上心來。
——
酒過三巡,瓊仙樓內氣氛正好。虛與委蛇也好,笑裏藏刀也好,秦飛都懶得關注。橫豎都是那些道道,在蒼雲帝國、星闕幻海的時候,早已經玩膩了。
坐於秦飛對席的,是作為小輩相陪的紅裙美人許心。她見諸位長輩酒席正酣,於是道:“清離派諸位公子刀劍超絕,小女子習有劍舞《遨遊》,班門弄斧,給各位助助酒興如何?”
許心的聲線輕柔,透著溫婉的氣質,像極了江南水鄉的小家碧玉。聽在耳朵裏軟軟的,像是有小舌頭在耳朵裏舔弄,撩得人心弦發癢。
燼天宗主故作驚喜的道:“不滿各位,本派這位許姑娘,劍舞淋漓頓挫,乃是一絕。”
傲神定尊道:“早問許姑娘劍舞傾城,今日有幸一觀,乃是難得的緣分。”
大佬都發話了,也輪不到沈君離提意見,秦飛、成傑、子舟樂得有美女跳舞,都眼睛發亮的看著廳中。
隻見許心款款離席,嫋娜的身材曲線動人,讓人想要緊緊擁住。裙擺隨著步履晃動,似乎踏著奇異的節奏。
她先是衝主客行禮,然後手心一挽,好似海棠綻放,如水的劍光優雅出現。於此同時,瓊仙樓裏響起了伴奏的鼓樂。
一時劍光閃閃,如日落大地;舞姿矯健輕捷,如群仙駕龍飛翔。
起舞之時,前奏的鼓聲頓然休止,好象雷公停止了震怒;舞蹈結束時,手中的劍影卻如江海麵上平靜下來的波光。
如此一舞,令得滿廳觀眾如癡如醉,直到鼓樂停後數息,才反應過來。傲神定尊、虛言尊者、浩雨尊者都忍不住拍手叫好,嘖嘖稱讚,眼裏充滿了仰慕。
燼天宗主火神老懷大慰,眼裏是明明的寵溺和驕傲。
沈君離肯定要捧場,說了幾句誇讚的話。
許心謝過幾位長輩,卻轉向了幾名“清離派弟子”,行禮道:“子舟公子劍術絕倫,不知小女子這一舞,在您眼裏如何?”
“……”
子舟的確很認真的看了,甚至很用心的想了。平心而論,眼前的紅裙美人,劍術基礎肯定要在自己之上。
論劍術套路,招法拆解,子舟自認不是對手。但他是軍營裏練出的劍術,不能放在一起比較。
沉吟良久,迅速不出個說法,於是道:“許姑娘的舞姿翩若驚鴻,劍術如夢似幻,令人歎為觀止。”
如此官方的回答,讓許心眼裏閃過些許失望,那般楚楚動人的委屈,讓子舟感覺自己似乎犯了罪。
好在許心並未追問,而是轉向了成傑,又問了同樣的問題。
成傑正傲嬌著,而且他也有老婆,對其他美女的興趣一般,哼哼唧唧的道:“在下不懂劍術,許姑娘的劍舞十分好看,不知實戰威力如何?”
這番話有挑釁意味,許心卻欣然笑道:“謝公子誇獎,若是有機會,小女子也想跟公子討教一二呢!”
問過了成傑,自然還要問秦飛。
秦飛懂個屁劍術,他的感覺和成傑一樣,就是“好看”。但成傑把詞已經說了,自己太過敷衍的話,主位上的火神大佬會很沒麵子。
前期工作,終究是要作好。
於是想了一想,抑揚頓挫的吟道:
“今有佳人許姑娘,一舞劍器動四方。”
“觀者如夢眼迷離,天地為之久低昂。”
“一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仙驂龍翔。”
“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秦王殿下作詩,那是相當搞笑的典故。成傑、子舟正吃著呢,聽這家夥居然吟詩,差點就噴了出來,一個個忍俊不禁,臉上戲謔不已。
戰神羽早就聽過相關事跡,一直以為這家夥肚子裏沒幾兩墨水,估計是作弊的。沒想到冷不丁的,突然冒出一首來。
別說他們三個聽得驚了,四大宗門的大佬也有點懵——臥槽,這小哥,文武雙全?
通常來說,修煉之人,很少時間咬文嚼字,平時全心全意都沉浸在修煉寶典之中。吟詩作畫,著書立傳,那是腐儒的事。
秦公子的戰力如此彪悍,必然投入了大量時間練習,哪來時間讀書?
秦飛好笑的掃眼冷場的大廳,心裏幽默了一句:天賦就這麼強,怪我咯?
大廳之中,最吃驚的,顯然還是正站在秦飛跟前的許心。
她在過去的幾個小時裏,一直保持著溫婉淡定的形象。原本一舞之後,想要看著三名公子的反應,卻不曾想,露出破綻的反而是自己。
許心小口微張,眼裏怔怔,直到秦飛舉杯飲酒,才回過神來:“公子杯酒成詩,令小女子好生仰慕呢。”
她的聲音裏有幾分期盼,叫人忍不住憐惜。
秦飛道:“許小姐之舞不可謂不精彩,以詩相配,恰如其分。”
許小姐心細,很是敏銳的分辨出了額外的信息,凝眉看著秦飛,認真的道:“還請秦公子指點。”
“唔?”
秦飛聽她說出這一句沒來由的話,反而對其高看了三分。
說“不可謂不精彩”,也就是“還算精彩”。秦飛的老婆是能一舞動九天,一舞人落淚的滄浪舞絕。
平時看慣了秋夢的舞蹈,再看其他的,肯定覺得差點意思。
他的評論有比較性,稱不上客觀。而許心對自己的容貌、物資都有相當的自信,得到這麼個評價,心裏肯定是不服的——你覺得我不好,那麼,哪裏不好!
秦飛笑了笑,從容的道:“許小姐的武技、劍術,都沒得挑。但這一舞名為《遨遊》,我也的確看出些味道,可是……”
秦飛目光彙聚,直視許心晶亮的眼眸:“隻有味道,未有感情。”
“這……”許心眸子一顫。
她下意識的想要辯駁,卻輕咬薄唇,忍住了沒有開口。因為,無可辯駁。
秦飛的眼光何其老辣,一眼就能看破:“遨遊之難,在於出發,在於回家。遇前路之迷惘,尋歸途之疲倦,以及許多情感,並沒有表現出來。這說明——”
秦飛對於燼天宗的弟子,並沒有打算客氣,言語驟冷:“你在乎的,隻是絕美的舞姿能否吸引看客。你在意的,隻是手裏的劍術,是否能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