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看那清單長長的一溜，所需藥材有幾十種之多，很多還是需求緊俏的，皺了皺眉，歉意的道：“公子，您若是尋些個人所需，日常所用，小店還是有些存活。可您這單子品類繁多，數目不小，怕是一時半會湊不齊。”
而且一些老主顧的單子，得優先匹配。即便明早有新采的藥，不見得有這位公子的份。興慶府裏幾大藥材商，可都是按車買光的。
秦飛早有這個判斷，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沒事，我明早來取。”
“呃這……”夥計一時語塞，“公子不瞞您說，您的單子，至少要十天才能齊活。”
大部分藥材，都會被興慶府的藥材商收購，店鋪裏隻會留下一些日常所需，並無多少庫存。這種邊角小單，隻能留個心，慢慢處理。
“十天？”秦飛的眼角透出明明的凶光，冷冷一笑，“你這小店，也敢欺客？”
夥計支支吾吾，不敢應聲。
那假寐的老師傅故意裝作驚醒，又打量了一番這個氣勢不凡的年輕人，才臉上和善的道：“公子爺，您這就冤枉小店了。匹配您的單子，咱還得分兩個夥計挑揀，賣與其他主顧都是整車銷售。時間上緩一緩，大家都好做。”
這說法的確無從反駁，素雲齋卻等不起，一旦藥材短缺，人氣定然減少。若是讓熟客得知素雲齋連貨源都時斷時續，定然會減少往來。
誰也不想過來問時，得到“這沒有”、“那沒有”的答複。
秦飛裝作恍然大悟的模樣，卻又是一歎：“賀蘭山沿線的藥材，皆被那些個商販買走，難道我想買些東西，還要跑回興慶府？賀蘭山裏的兄弟，如何等得及……”
這的確是一個挺惱人的現象。
由於賀蘭山裏人流複雜，像爆炸事件形成的兩處鎮集隻是極偶爾的現象。現在除了一些高端傭兵團的駐點，基本沒人敢住在裏麵。
采藥隊伍錯開進山，分批彙聚，運到沿線鎮集，被各大藥材商收購，運往興慶府。想買些特定藥材，還真得去興慶府跑一趟。一來一回四五百裏，可不耽誤事？
老師傅心裏疑惑一聲：竟不是開藥鋪的？
細想也是，那清單上的高階藥材其實不多，大部分是處理日常雜症的低階藥材，符合傭兵團大麵積使用的條件。而且這位公子爺年紀輕輕，看起來就二十歲作用，其神魂強度竟深不可測，而且單獨行動，顯然是劫將以上的強者！
老師傅也得戰芒修為，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隻不過眼前的公子爺身上並未佩戴特殊的徽章標記，讓人難以分辨到底是哪一方傭兵團。畢竟有實力駐紮在賀蘭山裏的，整個興慶府地區也不超過五家！那都是壟斷了一定區域的超級傭兵團，至少有劫尊坐鎮，甚至存在劫聖級別的高手！
“公子爺，您真不能等等？”老師傅麵露難色，好言相勸。
秦飛十分認同的點了點頭，苦澀的笑笑：“我這兩天跑了幾處鎮子，皆是這般說法，我倒是極好說話——呐，我就一句話，我明天要這些藥材，貴店能不能滿足？若能滿足，我們可以簽訂長期采購的協議，我可以預付款。若是不能……”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讓老師傅、夥計聽之一驚，這位公子爺臉上笑容分明，眼底卻藏著明明的殺機。吳記藥鋪固然底蘊不俗，可與駐紮賀蘭山的傭兵團相比，無疑差了不少檔次。倒不是說他們這麼容易被騙，而是這位實力不俗的公子爺委實太過年輕。
二十歲左右的劫將，得是些超級宗門才會擁有的青年高手。
有這份天賦，在賀蘭山遲早稱雄一方！
“公子爺，您這不是讓小店難做嘛……”老師傅有些著急了。
果不其然，公子爺依舊保持著微笑，嘴裏的話卻無比冰冷：“做不了，那便不做——老伯，給個準話吧。”
老師傅和夥計都是看慣了市井的老油條，固然覺得公子爺的威逼不上套路，可他身上殺氣極重。這股氣勢，絕對偽裝不來！這位公子爺的雙手，必定有著無數人命！魂獸的命都不算數！
讓人詫異的是，公子爺的皮膚還十分好，看起像是嬌生慣養的大家閨秀。
這就……
細思極恐了。
老師傅喉結動了動，種種細節看在眼裏，卻一時做不了主，隻好衝公子爺拱手作揖道：“公子爺請稍等，待我稟過我家掌櫃。”
說著便往後頭的靜室走去，裏邊的痛哼稀疏了許多，想來是處理得差不多了。鋪子門外停有一輛馬車，兩名漢子正在馬車旁閑聊，估計是接送裏頭這位傷員的。
秦飛表麵淡定，內心還是有些忐忑的，有實力和沒實力，那是兩回事。過去再怎麼裝逼都行，手握一方天地，擁有無往不利的木靈玄晶，連劫聖都不在眼裏。現在……秦飛也隻能欺負一下武藝稀鬆的雲芝小姐了。
想起雲芝小姐委屈的表情，秦飛心裏一軟，這丫頭，也是個可人兒。
現在沒實力，還大大方方的擺譜，心裏總是發虛。哪怕對方試探一手，自己就得露餡。
老師傅進去之後，傳來窸窣的交談聲，幾分鍾後，換了另一名老者出來——此人身穿錦繡袍服，頭戴方冠，明顯比坐堂的老師傅高了幾個等級。而且魂力波動平穩，與秦飛對抗，亦不落下風。
“在下吳中，乃是此間掌櫃。”老者手上還沾著血跡，沒來得及清洗。招呼過後，才隨手取出塊濕毛巾擦拭。
果然是擁有虛界的劫將高手。
秦飛不還禮，也不自我介紹，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似笑非笑的看著對方道：“吳掌櫃，怎麼說？”
吳中本來還準備了些套路，想要套他的話，沒想到眼前的公子爺明擺著就是一副懶得客套，單刀直入的架勢。
做便做，不做的話扭頭就走。至於以後發生什麼，誰也不敢保證。
吳記的招牌下，固然有些劫將護車，但越到了這個級別，越知道一些勢力的強大。比如眼前的公子爺，本身約摸隻是初階劫將，吳中有一萬分把握將之滅殺在此。但此人身後的勢力報複起來，怕是要賠上整個吳家。
明早給他匹配了訂單，無非是多忙活一陣，讓興慶府的老板有些意見罷了……
興慶府的老板固然不能得罪，但隻要移花接木，讓他們兩家自己杠上即可。大不了你們鬧個兩敗俱傷，反正我的生意要照做。
而可能的爭鬥，明天早上也許就會發生。
如何權衡，一目了然。
“沒問題，請公子爺把采購清單交給在下。”吳中點了點頭道，“明天一早，便可來取。公子剛剛說，要長期合作？”
秦飛的表情幾無變化，翻手遞出采購清單，又捏出一張雲晶卡道：“我部所用藥材大致就是這些，偶爾需求些高階品種，一個月補充一次。我可以先把三個月的定錢給你。”
吳中略一思忖，一個月一次，其實對興慶府方麵的影響不大，姑且先應允了，看明天早上是個什麼情況。
於是稍稍計算，寫了三個月的合作契約，交割了定錢，約好明早前來取藥。
秦飛輕輕哼聲，似乎還嫌這個過程過於拖遝，道聲“有勞了”，便灑然離去。
其實這麼扮豬吃老虎，遲早會被拆穿，畢竟興慶府裏有很多人都知道素雲齋出來采購藥材，並不是完全之策。
暫時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緩得一時燃眉之急再說。
秦飛亦是出於對雲芝小姐的尊重，才如此采購。否則憑他虛界裏剩餘的晶石，直接以零售價在興慶府裏采購，供給素雲齋，足夠支撐好幾年。
離開吳記藥鋪，想要尋地打尖，卻是相當不巧。這鎮子裏隻有兩處客棧，皆盡滿員。大廳裏的桌子都被人站滿了，買東西也隻能站著吃。
牽著馬鎮頭鎮尾的走了一遭，也沒個去處，不由得念起神木秘境，秘境補給站宛如一座行宮，隨時可以休息。還有司徒家的大廚供給美食，要多舒坦有多舒坦。
隻是如今——
秦飛歎惋的搖了搖頭，木靈玄晶被毀，本源秘境怕是凶多吉少。追命、追風皆在其中，想到那個妖異的男子，呆萌的肥喵，秦飛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微笑。
或許秘境遲早會毀滅，可那是天命所歸，凶手是“天”。
然而在自己的選擇下被摸出，自己，就是親手毀滅了秘境的千萬生靈的凶手……
越想，越是深陷。
此時竟覺得追命大哥在長樂城柳家莊坐定突破，也是一件萌點十足的事情。那時候還沒有飛板，害得他和徐青紗、秋凝奔波千裏。
現在，多麼想再為你奔波一次。
“呼……”不知不覺，秦飛已經牽著馬走出了鎮集，長長吐出一口氣來，才努力的將這記憶埋進心底。
遠望著賀蘭山碩大的輪廓暗影，其中不時閃過點點輝光，像是有人還在打鬥，都是為了各自目標奮鬥，很難說清楚其中善惡。
秦飛不禁感歎：“為了華夏大陸，不惜毀滅千萬生靈，我是善還是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