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夏寒連聽都沒聽說過段子晨的名頭,這才是最大的笑話。曾經,段子晨於無水湖洞府出關,又是多麼的不可一世,隻不過時運不濟,遇到了夏寒這命中克星,屢屢受挫。此事,在北海地域人盡皆知!
以夏寒的猜想,這段子晨之所以會來到相隔遙遠的鐵運來,無非就是想找回場子,破除心結。
而蘭玉的一番話,卻讓他感到尤為荒唐。什麼說上一句話就足以榮光一世,那自己豈不是百世千世光榮了?
見夏寒不屑的笑容,蘭玉表情更加譏嘲,挖苦道:“夏公子一會兒還真說不定能與段大人說上兩句話。”
夏寒搖搖頭,笑道:“本公子就算與他說上百句千句,也與你這奴婢無任何關係。”
“隻怕夏公子不知,申屠公子與段大人關係不錯。”
“然後呢?”
蘭玉笑而不語,當初,申屠銘一開口便是讓段子晨煉製了一顆生了丹雲的造夢丹,那等高明之術,讓丹院的妙家主都驚歎拜服。而對這一位夏公子來說,這麵子隻怕是磕破了腦袋都求不到的東西。
柳州來的粗俗之人,又怎麼可能知曉與這等丹師交好的門道?多說也無益!
“夏公子既然愛坐著,那便繼續坐著吧,賤婢先告退了。”蘭玉輕蔑地笑了笑,離去。
少了蘭玉,女官院門前又恢複了平靜,周圍依舊誦念聲不止。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丹院內傳來一聲聲歡呼,激昂一片,良久不絕。都是在喝著神草穀、段子晨之類的,仿佛憑此一人,便見識到了煉丹大道。
午後的陽光並沒有那麼溫暖,地上的冰消融稍許,冰水如溪流般穿過,夏寒身下的袍子被侵染上斑點汙漬。
當最後幾道歡呼聲戛然而止後,夏寒緩緩地睜開眼。
一道道雜亂的腳步聲傳來,眼看一群人掛著恭維笑容從丹院走出。
被擁簇在中間的是段子晨,一旁還跟著頗為熟悉的人,藥童華羽。前者依舊目空傲然,揚起下巴的樣子並未讓旁人覺得不適。反倒是華羽,微微低頭將雙手探入雙袖,一片恭謙的樣子不似神草穀走出來的人。
眾人似乎無視了夏寒,依舊朝女官院方向走來。
直到……
在離夏寒三四丈遠時,那位大人物突然駐足而立。
四目相對,氣氛突然怪異了起來。
當然,這絲怪異隻有華羽才能察覺的出,在看到夏寒的一瞬間,他也是眼睛微微瞪大。
大皇子,鴻王鐵雲鴻;三皇子,晟王鐵雲橫;二皇子,雲王鐵雲縱。
顧家家主顧元昭,趙家家主趙沉殃,劉家家主劉興,陳家家主陳驚霆。
顧鵬、劉榮、劉小風、趙北陵、陳瀟、陳禮塤、陳飛虎、陳邙、陳莉……
這一眾人以數百來記,聚集了整個江北最大的勢力,最全的力量,也各個都是有頭有臉名震八方的人物。如今卻將視線,都投放在了眼前盤坐的年輕人身上,表情不一。
沒幾個人知道,高傲的段子晨為何會突然駐足停留,注意到這麼一個微不足道的人物。
陳瀟等人倒是聽夏寒說過,他與段子晨相識。隻不過現在看來,似乎兩人並非多友好,便將此事放在了心裏。
陳莉一見夏寒,嘴角便微微上翹,開口道:“夏寒……”
“閉嘴!”陳驚霆立即喝斥一聲,以如今的形勢看來,陳家與夏寒無半點關係才是最好,哪怕這幾個小輩與夏寒乃是生死之交。
陳莉咬咬嘴唇,眼中生出一絲怒火,但仍是複雜地看了夏寒一眼,閉上了嘴。
陳瀟等人也對夏寒抱以歉意的目光,並非是他們不想打招呼,而是家族不許……
一個形影單隻,一個炙手可熱。
段子晨突然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抹傲然,問向旁人:“這人,是誰?”
夏寒愣了一下,沒料到再次見麵,對方會裝作不認識自己,片刻後,表情重歸平靜。
段子晨捕捉到了這一幕,嘴角再次上揚。
眾人不知如何回答,皆沉默下來。兩息後,鐵雲鴻突然笑著答道:“不知是哪裏來的,大抵是腦子不好用,堵在這裏。”
“回少穀主,此人麵生,不識得。”三皇子也笑了笑,如此回答,看向了顧元昭,笑問,“顧大人可識得此人?”
顧元昭緊了緊身上的白袍,審視了夏寒好半晌,才淡淡一笑,搖頭道:“老朽年紀大了,或許之前曾見過,但見過的人太多,留不下印象,這人不識得。諸位,可有識得此人的?”
眾人皆是跟著搖頭,盯著夏寒的目光,仿佛看陌生人一樣。
故作不知,嘲弄異常。
段子晨看向了陳莉:“這位姑娘,我看你倒是與他認識,不如上前提醒他,莫要在這裏擋路。”
這時,前方的陳驚霆突然輕咳了兩聲,陳莉眼中生出一抹複雜,嘴唇被自己咬出了一道印記,冷聲道:“回段丹宗,此人我並不識得。”
段子晨恍然地點點頭,說道:“我還以為是哪一方大人物專門堵在此地,原來不過是個無名之輩。”
眾人皆聽出了他這語氣中的諷刺,也沒過多在意。段子晨在宮中都是如此,高傲又性格怪異。隻當是看夏寒不順眼。這無疑,更合了他們心意。
鐵雲鴻笑道:“段少穀主無需在意,此人礙眼,也無需與他一般見識,我們繞過去就好。”
“嗯,走吧。”段子晨點點頭,繼續前行。
一眾人就這樣從年輕人身旁走過,沒幾個人的目光在他身上過多停留,皆是一片傲然,視若無物。
即便夏寒自始至終未發一言,未動一下,卻無人欣賞他平靜的心境。隻換來顧元昭的一片淡漠神情,與劉小風那幾個熟人的嗤笑。
江北的人有足夠的傲氣,更知道何種態度能夠誅心。你夏寒雖然有著柳州王的名頭,雖然有些天賦,但終究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甚至,沒人肯再多看上你一眼。
甚至在幾大家主看來,此人,都不值得他們如觀螻蟻般蔑視,何須在意?無需在意。
不認同,便是最大的諷刺,最沉重的打擊!
“對不起……”
在陳莉走過身旁時,夏寒聽到了一絲呢喃,緊接著便感覺肩頭有水滴落下。
夏寒咧開嘴笑了笑,想告訴陳莉自己不怪她。卻見女子肩膀微微抖動,抽噎不止。
對此,夏寒深吸了一口氣,不再看已經離去的人群,將目光放空,看向了遠處,喃喃道:“陳劉顧趙麼,你們等著……”
黃昏依舊,夏寒早已習慣了清冷,緩緩站起,原路而回。出了學宮後,穿過一條又一條街道,來往之人無不議論著今日段子晨出宮一事。
就當夏寒快要到達柳府之時,遠處一個老者突然邁開腿跑了過來。
“夏公子,請留步!”
聽到聲音,夏寒緩緩回頭,看到來人後,嘴角劃出一抹笑容。
事實上,夏寒今日之舉是想借著段子晨造勢。但也沒將所有希望都放在段子晨的身上。他心中一直都極有自信,這也是一直支撐他如此平靜的原因。
兩年前,北海的丹道大會聚集了天下丹師觀戰。而半月前鐵雲縱交給他的名冊中,有一丹師過往赫然在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