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簪子

最終,蒲月想將蕭綰柔扔下玉燕塔下的想法被無尋生生壓下。

在二人走後,春霞與張嬤嬤才姍姍來遲,蕭綰柔的一張臉不比上回傷得輕,堪稱麵目全非。

“郡主,您可有哪裏傷著?”春霞將人扶起,迎接的是蕭綰柔的一個巴掌。

“傷著哪裏你是眼瞎嗎?”

是蒲月覺得蕭綰柔不配為人故而隻傷了她的臉,讓她沒臉見人,畢竟還是個皇親,但手下也沒留情多少,掉了不少牙。

蕭綰柔將剩下的一絲力氣,狠狠地發在了二人身上,“賤奴,方才本郡主被人毆打,你們這些人死哪去了?”

張嬤嬤見狀下意識地用手捂了下臉,生怕郡主也拿她這把老骨頭撒氣,跪地解釋道:“郡主恕罪,我也被人打暈了。”

春霞留著淚,想到死去的夏鴿,在她眼前被活活打死,而主子卻連眼睛都不眨,那可是為了王爺不怪罪才會被王妃發賣的啊!身為奴仆命運就該如此麼?

心中的委屈咽下,她跪地不停地磕頭,“郡主饒命,奴婢方才雙手刺痛難耐,本欲去尋了藥膏塗抹,得知郡主被賊人所傷,奴婢這才匆匆回來。”說著她將雙手,伸出想要祈求蕭綰柔原諒。

蕭綰柔定睛查看,她的手掌皮膚潰爛褪下一層皮,隱隱露出血絲。

蕭綰柔對岐黃之術略懂一二,商羽的毒書也看了不少,雖不太懂,但也知道那是中了毒,想到她方才觸碰自己,頓時覺得手腕處傳來劇痛。

撩起衣袖,玉色的肌膚已漸紅腫,有些起了水泡,她怒道:“來人,將這賤婢拉出去。”

春霞不知所以,一味地求饒卻無濟於事。

蕭綰柔急切地要去翻找商羽留下的醫書。

她怎麼也不會想到,葉淺夕的身上塗了毒藥,她將其狠狠撞下湖時。

那毒沾到了衣裳,春霞觸碰自然也就中毒。

而她自已是因那毒素透過衣裳浸入肌膚,今日太過興奮加之自己平日被裂魂丹所困,這才沒有察覺。

風息竹對宮內地形十分熟悉,輕易地便躲開侍衛,輕鬆出了皇宮。

天光乍泄,初雲微動,一時間暮光四溢,小船劃破靜湖,半波碧水染鎏金。

葉淺夕頭一次在船上看到月落日出,從未與人度過一宵的她竟一夜安眠。

昨日隻說了一半話,她便睡著,此時正精神抖擻,並未打擾靠在一邊小憩的男子,徑自劃船。

他不讓自己查看傷勢,可她知道他傷得很重。

她恍若無人地盯著那個眉頭緊蹙一手持著長劍,將一臂抱於腦後安枕的男子。

葉淺夕從未琢磨旁人,但對他生了不少興趣。

她甩開竹竿蹲身查看,他的睡相算是好的,若說她所見的男子也不少了。

昨日便遇見了兩位,卻都不如他氣質淩淩,相貌卓然。

可他渾身透著神秘,疏遠,又帶著淡淡的哀傷。

為何會有哀傷的感覺?

葉淺夕看得入神,這樣的一張臉越看越熟悉。

她伸出手隔空描繪著他的輪廓,為救自己隻身犯險舍生忘死,救了爹爹,又承諾會尋回他。

想到那封信,無尋反複強調在六月半才能打開。

她又明白了些,那是她的生辰。

他真的是為了還恩嗎?

還恩會如此不顧性命來尋她,屢次為她出氣報仇嗎?

轉臉她又忘了眼小船上,被荷葉包裹用來解渴的露水。

她眼眸微動,這樣細致的男子,任誰都會心動吧!

葉淺夕被自己這種想法驚得有些發懵,她捂著胸前平複心情。

倏地起身,想將腳下的衣裳給他蓋在身上,轉念一想不僅踩髒了,還被他昨日撕爛用來包著她的雙足。

一緋朝暉破空,似一道繩索,絆了人心。

被人盯著的那一刻風息竹便已醒來,可她的目光絲毫不避諱,久久不移,無端令人臉熱,心速頗快。

須臾,他終於忍不住動了動眼眸,眼看他醒來葉淺夕慌忙撇過頭去,故做無恙的劃著小船,卻險些將船槳丟進湖中。

想到他幼年帶著自己長大,種種親近,她一張雪容比朝陽更甚,恨不能立即鑽進水中躲個清涼。

望著她無措的背影,風息竹輕輕勾起唇,突然化為一抹自嘲。

將心中升起的那一絲奢侈的希望壓下。

他起身,見她青絲散亂,忍不住問:“你不會綰發?”

此問讓葉淺夕更窘,自小就不會。

還未反應,風息竹便起身來到她身邊,“若是你不嫌棄,不如我替你綰。”

他並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她這副淩亂的模樣,回去後恐會被人數落。

她轉頭,目中驚愕毫不掩飾:“你會綰發?”

還是給女子。

他自信道:“要試試嗎?”

她乖乖轉過頭去,便是答案,雖說很不合禮數,但,隻要當做哥哥便也覺得那麼自然了。

“把你的簪子給我。”

葉淺夕將那隻蛇形簪遞給他,小墨魚也識趣地從她身上落下。

與之離得很近,她的耳垂隔著朝日,透著紅光。

他握緊了手中的木簪,越是望著越是覺得這簪子實醜無比,醜得不能用眼看,又不能毀了。

可葉淺夕如視珍寶,“我還以為,這簪子再也尋不回了呢。”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說漏了嘴:“若是你喜歡,我再為你刻一個。”

他輕巧地答複,如此一來,愣是將這黑木棍看順了眼。

因此,並未注意到麵前女子的異樣。

見她不語,風息竹壓抑紊亂的氣息,捏了捏指尖才伸出手,並未觸碰她衣裳,隻是輕輕從脖頸的縫隙處拉起她的烏發。

身為男子會為女子綰發實在不多,而他之所以會,完全是因為葉淺夕幼年逼著他為自己學的。

雖然許多年前已十分熟稔,但此時他因肩上有傷,加上與之靠得太近,試了幾次還是不能成功,隻好不停地先用指尖理順。

他懊惱自己,不知何時竟這樣笨拙。

葉淺夕還在回想他的那句話,再為她刻一個,刻一個?

就是說,他給自己刻過一個。

她的目光無意間瞥到了地上彎曲的條條,這才會晤。

某些零碎的記憶浮上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