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回家

月上中天,靜客園又恢複寧靜。

葉淺夕還披著他的外衫扭捏地站在樹後,風息竹將麵巾與假麵摘下,轉過身蹲在她身邊,“若你不嫌棄我身上的血腥味,便上來。”

她將頭歪了一些,問:“什麼?”

方才看到她這樣狼狽,風息竹悶了一路,他因心疼聲音不由得軟了些,“你赤足行走,是想變殘麼?”

葉淺夕反應過來低首看到自己髒兮兮的雙足,迅速用裙擺遮住,臉頰的飛暈擴散到耳尖,一時慌了神:“我,我落水時鞋襪弄丟了…”

“我知道。”

“…”

他回首,望著眼前不肯靠近的女子,無奈道:“為尋你,我將太子傷了,若是…”

話還未說完,葉淺夕提起裙擺向前走了兩步,俯身讓他背著自己,“那,那我們快些走吧!”

他愁道:“若是難受,將衣裳捂住口鼻。”

若不是他提醒,葉淺夕都忘了自己還會暈血,果然性命攸關之時什麼矯情也無了,她深吸一口氣:“我想,經此一遭,我這毛病已然治愈一半。”

“嗯。”

她看不見他背身的臉龐嘴角勾起疲憊的笑,心中好似被蜜染,將疲倦一掃而去。

他盡量壓製著聲音裏的喜悅,道:“抓著我。”

“啊?”從未與男子如此接觸的葉淺夕,因此緊張得亂了呼吸,想了想,用一隻手指拉住他肩上的衣裳。

她感覺似乎有什麼在捶打自己的心髒,那聲音大得如在耳邊,她將頭上的衣裳又拉住隻露出一雙眼睛來緩解羞澀。

風息竹將她腿彎一圈,輕盈起身,明明可以用輕功,卻鬼使神差地想要背著她慢慢行走。

女子身形輕如羽,不停地飛掃他的心,以致他身形比以往緊繃許多。

“可有傷著?”他問的是她的腳。

“沒有,宮內連一顆石子也無。”輪到她問了:“你真的沒有受傷嗎?”

“有些小傷,不礙事。”實則他傷的很重。

“那你放我下來,我幫你看看。”葉淺夕掙紮了一下,發現無用。

看她如此激動,風息竹竟覺著有些傷倒也無礙,“回去再說。”

“你不肯讓我看,那先讓我診脈。”

“真的無事。”

葉淺夕擰不過他的執拗,“那我回去給你上藥。”

他的笑意更重:“好。”

一段青石路,似乎走得格外漫長,但他希望永遠不要到達盡頭。

邁下最後一塊青石,他將其放在船上用那件外衫墊在她腳下,“你坐在這,莫要沾水,時間太緊,便不能為你尋鞋襪了。”

沒了衣物的遮擋,她的臉頰好似芙蕖所染。

可他並未看到。

這艘船是打理荷園的宮女太監所用,故而不太講究,並無船艙。

風息竹撐起長竿,將船推離,此處荷葉茂密,從外看不出任何異樣。

靜客園中花開時,除卻守園之人,還有園外的侍衛,方才已被風息竹處理掉,因此現下算是安全的。

河岸遠去,即便尚未離宮葉淺夕仍覺心安,感受著腳下的衣裳的溫度,鼻子漸漸發酸,“息竹。”

察覺到她情緒低落,風息竹放下竹竿,走到她麵前。

她始終未抬頭,嚅囁道:“我落水的時候,墨魚被我丟了。”

說完她抬首,眼睛裏蓄滿晶亮的淚珠,“那是你的小魚,我把它弄丟了,我落水的時候,它從我身上掉下去,它,它沒了。”

原來是因為這個,他正欲告訴她:“你…”

“息竹,對不起。”她拉著他的衣裳,靠在他肩上低聲小泣,她頭一次這樣傷心,是她太自信,相信無人能近身的。

心中自責愧疚,那隻小蛇那樣通靈,就這麼沒了。

風息竹的衣裳動了動,他將手輕輕一按,雖然讓她傷心很是不該,但他很喜歡被其依靠的感覺,好像連身上的傷口也結痂愈合。

他心中生了些許玩味:“墨魚會水,或許它就在這附近,不如你找找看?”

“什麼?”葉淺夕猛地從她肩頭抬首,臉上的淚珠還掛著。

見此,風息竹便不再惹她傷心,趁她不備抹去她的眼淚,又將她的肩頭擺正。

“你看。”

看什麼?葉淺夕一臉懵。

忽而他的衣裳一動,墨魚吐著信子探出半個身子,隻一時,便又迅速鑽入風息竹的衣襟內,將一隻黑簪銜在口中。

葉淺夕的目光立時發亮,胡亂地抹了淚,伸出手來,將簪子與小蛇接在手中,墨魚攀上她的手臂環繞幾圈,歡快無比。

他說:“我再宮中遇見它,以防受傷,隨時伏擊,所以一直躲在我身上。”

“原來如此。”她對他笑,顧盼生輝:“息竹。”

他目中含喜,應了一聲:“嗯。”

“謝謝你。”

至此,風息竹好像明白,她開心自己便也能開心些,這種越陷越深的情愫,如同沼澤,令其矛盾不已。

可,是否唯有他在淪陷?

他不願以恩情令她動容,故而聲音恢複如初,“不必。”

他又從衣襟內拿出紙包塞給她,“來時買的,沒有沾上血汙。”

說罷他起身去了船頭,前路危險,需小心謹慎。

葉淺夕知道這是何物,芸豆糕她已經被這人喂得膩了,但手中這份卻是無比珍貴。

他總能知道自己需要什麼,總能在自己需要幫助時而來。

她呆呆的望著那船頭的黑影,輕喚:“息竹,我原諒你了。”

“什麼?”

“你隱瞞我爹的事。”對於那件事她真的生氣,同時心中又有說不出的感動。

他撐著竹竿的手立時停住,認錯道:“多謝你寬宏,我會讓人將葉將軍尋回算作賠罪。”

“傻瓜。”葉淺夕背過身去,吃著有些噎人但甜入心扉的芸豆糕,邊跟他說著今日遇見的人和事。

二人悠哉遊湖時,和逸居的眾人已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三人圍著無尋追問,個個臉色凝重。

無尋從未見識過這樣的場麵,強撐笑顏:“我們主子已經去宮中接葉姑娘了,三位姑娘請放心。”

柳清婉表現的稍輕鬆些,她是十分信賴那位風公子。

蒲月隻見過一次那人,隻記得他有一隻小蛇,無端的她覺得那位公子才是最危險的。

卿染問:“竹公子不是離開了嗎?”

無尋被問倒,不停的撓著頭,“這說來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