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寅冷冷地看著這名少年,他的臉上有掩飾不住的狠辣怨毒表情。
而這種表情不是少年現在的心情流露,而是早就已經形成。
這是一個對世界充滿了仇恨的人。
“你要知道,其實不用你帶路,我自己也可以去黑崖寨的!”
夏寅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我讓你們帶路,其實是在幫助你們返回黑崖寨。
少年陰陽破瞬間愣了一下,臉上的狠辣怨毒之色稍微消散了一些……
下一刻,少年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朝著夏寅拚命磕頭,腦袋在地上撞得咚咚直響,額頭轉眼就皮開肉綻!
然而少年卻一言不發地咬緊牙關,隻顧磕頭,眼神中充滿了無盡渴望。
夏寅從少年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種堅定如鐵的意誌,仿佛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之人,甚至感覺自己若不答應,陰陽破很有可能直接磕頭到死!
“你拜我為師,想學什麼?”
夏寅大有深意地問。
陰陽破並沒有停止磕頭,嘴裏卻回答道:“武功,修士……所有殺人的手段,我都想學!”
夏寅不禁深深地皺眉:“殺人的手段?你學這些幹什麼?”
陰陽破充滿怨毒的聲音,帶著一抹徹骨冷意,咬牙切齒地大吼:“我要將所有害我母親,殺我義父義母的仇人,一個個扒皮抽筋挫骨揚灰,以報這血海深仇!”
聽到這些,一旁的陰翠蓮,已經淚流滿麵,同樣用充滿乞求的目光,楚楚可憐地看著夏寅。
這一幕,讓夏寅心頭終於動了。
陰翠蓮,一看就是那種天生善良的少女,連他都同意弟弟拜師學藝報仇的想法,可見這姐弟二人,的確有著壓抑太久的血海深仇……
“你起來吧,我答應了!”
夏寅有些遲疑地說道。
收下這樣一名滿腦子仇恨殺戮的徒弟,夏寅內心其實還是有些擔憂。
陰陽破拚命磕頭的動作,陡然停滯!
兩行熱淚,從少年眼中悄然滑落……
陰陽破臉上的怨毒狠辣之色,第一次消失無蹤,眼睛死死地看著夏寅,忽然再次咚咚咚連續磕了九個響頭。
“師父在上,徒弟陰陽破給你磕頭了!”
夏寅第一次從少年的聲音中,聽到沒有絲毫寒冷的味道。
這讓夏寅心頭那一抹猶豫,淡化了不少。
此子雖然行事偏激,卻並不是那種是非不分之人。
“從這一刻起,你就是我徒弟!”
這句話,夏寅說得非常嚴肅。
從小與妹妹相依為命,夏寅對於失去的親情,一直看得非常非常重要。
而每一個承諾,夏寅也從來沒有失信過。
“師……父!”
淚流滿麵的陰陽破,聲音顫抖地叫出了第一聲師父。
“徒弟,起來吧!”
夏寅內心也微有波瀾。
陰陽破翻身站起時,卻因為用力磕頭,腦袋昏昏沉沉,又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夏寅走過去,將這個新收的徒弟扶了起來。
而他卻沒有想到,就是這次偶然相遇,有些遲疑的第一次收徒,卻造就一個橫掃三界無敵的佛中之魔,魔中佛祖,魔咒驚天下,佛法廣無邊,最終證道混元,統領三教……
“好了,師父想知道你姐弟二人這麼些年來的經曆,還有把你說知道關於這個地方所有事情,都給師父講一遍!”夏寅笑著對陰陽破說道。
這一次,陰陽破臉上仿佛冰山解凍,沒有了絲毫怨毒狠辣之色,看向夏寅時,竟然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看起來竟然有些滲人,這是因為多年從沒笑過的緣故。
這一幕,看得夏寅心頭微微一痛,對這姐弟二人的遭遇更加好奇了。
接下來,陰陽破和陰翠蓮交替著給夏寅講了十幾年來的遭遇……
十六年前,黑崖寨有一位姑娘,名叫莫蘭父母雙亡的她,被隔壁好心的老人陰老漢收養,視如己出,到了十六歲的時候,就如出水芙蓉,無數黑崖寨青年瘋狂追求……
然而有一天,莫蘭到黑水河畔洗衣服的時候,卻詭異地刮來一陣漆黑如墨的陰風,將少女卷入河中!
陰風消失後,附近岸邊的人們將莫蘭從黑水河救起。
然而噩夢卻就此開始了。
三個月之後,莫蘭肚子竟然開始膨脹起來,遮都遮不住。
黑崖寨的郎中檢查之後,確認莫蘭懷孕三月了!
這一下,讓無數對莫蘭心生愛慕的青年們徹底憤怒了。
而且三大寨中,女人地位都非常低下,這種未婚先孕的醜事,更是最無法容忍的事情。
無論莫蘭如何辯解說自己沒有偷人,可除了陰老漢和兒子媳婦之外,沒有一個人相信這可憐的女子。
黑崖寨寨主和幾名教頭,帶著整個寨子的男丁闖入陰老漢家,將莫蘭抓住綁在樹上,連續三天多次毒打,想要將她腹中孽種胎兒打掉。
直到莫蘭隻剩最後一口氣的時候,這些人才罷休。
陰老漢和兒子兒媳將莫蘭趕緊救回家裏,神奇的是,不僅弱不禁風的莫蘭最終死裏逃生挺了過來,就連腹中胎兒竟然也保住了!
善良的陰老漢一家不敢讓這件事讓外人知道,悄悄把莫蘭藏在了屋後雜物房中,讓她安心養胎……
然而四個月之後,還是走漏了風聲。
這一次,整個黑崖寨男女老少全體出動,將莫蘭從雜物房中抓出來,一番毒打之後,決定將其裝入竹籠沉入黑水河中,和腹中孽種一起溺死……
莫蘭無數次乞求放過腹中胎兒,卻沒有任何人心生憐憫,還是被塞入一個大竹籠,抬到了黑水黑邊……
就在即將被扔進河中的一刹那,這名少女做出了一件讓人目瞪口呆的事情。
她從腰間拿出在雜物房悄悄藏起的一把柴刀,劃開自己高聳的肚子,直接將胎兒切了出來,從竹籠縫隙遞了出來,而自己也隨著竹籠緩緩沉入河底……
這個剛出生的孩子,沒有絲毫啼哭聲,就這樣隨著黑水緩緩漂流而下,卻神奇地沒有沉底。
整個黑崖寨,沒有任何人有救下孩子的意思。
直到人群散去,陰老漢帶著兒子順流而下, 將河中的嬰兒撈上來,發現還有一絲氣息,便帶回家中。
而陰老漢即將臨盆的兒媳婦,在這次驚嚇中動了胎氣,竟然流產了!
為了保住莫蘭這唯一骨血,陰老漢一家謊稱這嬰兒是兒媳婦產下之子,以免寨中人對這嬰兒再下毒手,並取名為陰不易。
接下來兩年時間,陰不易和大自己一歲的姐姐陰翠蓮得以健康成長。
然而隨著陰不易的長大,卻逐漸展露出一種讓整個寨子恐懼的能力——除了陰老漢一家,陰不易無論開口叫誰的名字,這個人馬上就會四肢抽搐倒地身亡!
甚至連雞鴨豬羊等物,也逃不過陰不易的荼毒,隻要他手指點過去,任何活物都必死無疑!
而且這小家夥還非常頑皮,剛剛學會走路,就整天如脫韁野馬,在寨子裏四處遊蕩,見人就叫,叫了就死!
這簡直成了整個黑崖寨的噩夢,給這個兩歲多的家夥取了個名字叫“陰陽破”,意思就是這家夥簡直靠一張破嘴,就能讓人陰陽兩隔。
於是,整個寨子的人又再次密謀,除掉這個災難陰陽破!
在一個深夜,一群壯漢悄悄來到陰老漢家,準備趁陰陽破睡著,直接將其殺死!
陰老漢的兒子媳婦驚醒之後,奮力抵抗,卻被一群人活活亂棍打死,聞訊趕來的陰老漢,也被打成了重傷。
吵鬧聲,驚醒了睡在小床上的陰翠蓮和陰陽破。
“你們該死!”
陰陽破指著一群壯漢,稚嫩的聲音充滿惡毒與憤怒。
話音未落,一群壯漢紛紛倒地,就此詭異死去……
陰老漢拖著重傷身體,來到小床前,拉著陰陽破的小手,歎了口氣:“孩子,你要記住,無論心頭有多大仇恨,你今後都不能隨意開口叫別人名字,否則……你們姐弟兩都活不成啊!”
陰陽破茫然地點頭,雖然不知道爺爺這句話的意思,卻暗暗記住了。
然而第二天,剛剛將兒子媳婦埋葬的陰老漢,回到家裏卻驚訝地發現,自己這個死神一樣的孫子一大早出現在院子裏,朝著幾隻大鵝指指點點,眼裏充滿了怨毒之色……
然而幾隻大鵝搖搖擺擺,卻沒有任何死去的征兆。
這一幕,同樣被早已悄悄躲藏在陰老漢家四周的人看見了。
然而還是沒人敢輕易走進陰老漢家,替死去的十幾個人收屍……
直到陰陽破無意間看見一名躲藏在柴堆後的中年漢子,憤怒地指著對方時,所有人驚喜地發現,這名滿臉恐懼的中年漢子並沒有像以往那樣倒地身亡,還是活生生站在那裏。
看見這一幕,陰老漢拖著病體來到寨主和幾名教頭麵前,直接跪倒在地,請求寨主放過已經沒有詭異能力的陰陽破。
寨主遲疑了半天,最終還是點頭,表示隻要陰陽破不再有咒死別人的事情發生,就不再找陰老漢一家的麻煩……
在一群人戰戰兢兢地將十幾具屍體拖走掩埋之後,終於迎來了一段時間的平靜。
陰老漢時刻提醒陰陽破,不要輕易叫任何人名字,甚至除了自己之外,讓陰陽破別和任何人說話,當然,也不會有人主動找他說話。
就這樣,一家老小三口得以度過了五年平靜時光,陰老漢一直拖著傷病的身體,艱難地撫養姐弟二人。
而陰陽破,也不再出現那叫人就死的異能。
然而五年之後,老漢還是撒手人寰,丟下了姐弟二人,在無數白眼和敵視中,仿佛兩根野草,頑強地活著……
直到長大後的陰翠蓮,逐漸出落得如花似玉,才引來了無數覬覦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