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與敗,揚風並不是太過在意。上輩子登過絕頂巔峰,一時的得失,這一世自然不會在乎。
不過他必須見到城主宇文無極,唯有得到對方的允諾,南風才會跟他回玄石城。
他昨夜已經設想過闖無極戰陣可能遇到的種種意外,對此自然都做了準備。
宇文無極是武君強者,坐擁整個金靈城。天泗府萬裏疆域內,也就一個天泗府府主王天能勝過他。
對方布置的陣法,設下的考驗,想來不是簡單的力量對決,應該另有目的。
揚風早就明白這一點,本想著依仗大夢玄經,從凝陣的這些武師身上挖掘出秘密。隻是始料未及的是,這些人都是傀儡,根本沒有獨立自主的個體意識。
“怎麼辦?”
手中殺神劍狂舞,真元凝成劍氣,四下激蕩而出。揚風腦海裏卻在思索,不過他沒有想著破陣,而是反其道而行之。
“宇文無極實力強悍,既然這十年間入陣之人絡繹不絕,顯然這陣法奧妙不是簡單的禁止防禦。”
“若我是他,布下這陣法不為守護,那為的又是什麼?”
修行到了武君層次,已經算是強者了。眼光放在天泗府萬裏疆域內,宇文無極追求的東西,定然和一般修行者不一樣。
尋常的靈器靈藥,功法秘籍,一般很難入坐擁一座封城的武君眼裏。天地氣運加持,運轉自如,民心所向,君級強者追求的必然是為封城子民立功立德。
唯有功德,才是根基。功德夠了,進階封王,便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這般事並不複雜,揚風相信,宇文無極閉關十年,必然和封王的事情有關。
“明一者皇,察道者帝,通德者王,這是最簡單不過的道理。”
“苦修閉關,卻仍然不能掛懷的,唯有功德大業。”
“這無極戰陣,是為謀求功德所布下。”
思路終於理清了,揚風心緒卻還是難以平靜,腦海中思念飛轉。他設想自己就是武君,坐擁一座封城,苦修閉關也念念不放的功德大業,到底該如何和實施。
銅二銅三身法迅捷,速度快若閃電。二人也是銅皮鐵骨,看似是活人,但沒有自己的意識,隻知道一味攻擊。
揚風被壓製了,畢竟這二人都是巔峰武師。若不是屠神兵訣有萬夫不當的巨大潛能,揚風早就落敗了。
實際上他敗局已定,但他沒心思考慮這些。他此刻把自己設想成宇文無極,若是設身處地,他留下這陣法,公開傳訊全城,到底所為何事。
“該死!我對宇文無極了解的太少了,這次匆忙進城,順理成章得了鑄劍坊引薦,過程太順了,反而不妙。”
揚風咒罵一言,但他並不後悔。他從不會後悔,因為這對局勢不會有半分幫助。哪怕時空逆轉,回到當初,有些事終究發生過了,即使可以重來一回,仍然早就留下了不可泯滅的記憶,還是會有消極影響的。
“揚風,你今日來闖陣就是個錯誤。念你年少無知,天賦又很不錯。留下來吧!為我城主府效力,十年後可放你離開。”
四周又傳來飄渺言語,揚風分明看到,銅二銅三也同時張口,口型便是這般話。
這三十六個銅人傀儡,恐怕背後隻有一個意誌。至於是不是城主宇文無極的,那就很難說了。
“想讓我認輸,做夢吧!”
揚風壓下心中心緒,冷喝一聲,連連劈出十數劍,凝成兩道劍風,將銅二和銅三蕩開。
“氣運鎮身,精神共鳴!”
揚風一聲叱喝,全身猛然一震,丹田內深藏的恢宏氣運,直接漫卷而出,飛射四周。
兩道青光纏在銅二銅三身上,看起來隻是兩道微不足道的光帶,沒有半點束縛力,但一股神妙的力量鑽入了二人的身體。
“氣運之力!好小子,怪不得敢來闖陣。”
銅二銅三同時開口,話裏有些震驚,但僅此而已。
二人說話間,氣運清光已經漫卷四周,其餘銅人傀儡,也皆被纏上了。
三十六股神妙的力量運轉,一如這三十六個銅人傀儡凝成的無極戰陣,神秘莫測。
“氣運雖強,不過我祭煉的這道陣法,卻都是生前意誌堅如磐石,死後也甘願為我效命的屍傀所凝,你動搖不了的。”
虛空中,一道威嚴聲音響起,和此前銅人開口的聲音完全不一樣。
“宇文無極?”
揚風目光掃視四周,但看不到半點蹤跡。
“你應該叫我君上,玄石城亦受孤的節製。”
威嚴的聲音再次響起,正是宇文無極不假。
“果真是你!”
揚風神色一喜,目光這時卻是定住了。宇文無極不知藏著那裏,不多對一位君級強者來說,揚風看向那裏都是一樣的。
“年輕人,你應運而生,命中當有大造化。隻可惜你沒有底蘊,別說更進一步,就是守住你玄石城那點基業,都不可能。”
宇文無極雖然閉關,但一直關注北府局勢。
玄石城有天命王星降下,一個閉關十年,苦修為了進階的武君,絕不會無動於衷。哪怕此前沒有明著出手,但顯然也是坐鎮幕後,早就派人密切觀察了。
揚風並不意外宇文無極話裏透出的消息,他甚至不以為意,隻略為笑笑,連話都沒接,又將話題扯了回來。
“無極戰陣,大有玄妙。你布下這陣法,顯然信心十足,旁人動搖不得。”
不知藏身何處的宇文無極略微有些沉默,過了片刻才歎道:“你既然明白,那就死了心吧!”
“我念你是個人才,為我效命五年,五年後可得自由。”
十年減少為五年,武君主動減了要求,顯然是真看中了揚風,否則君王一言,又豈會輕破。
“嗬嗬!”
揚風笑了起來,仰天大笑,意態癲狂道:“我不需要動搖你的陣法,我要的是,你的陣法動搖我。”
“十年閉關,神神秘秘,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在做什麼。”
“大夢玄經,入夢、盜夢、造夢,三境逆轉。”
四周氣運清光轟鳴,從銅人身體內鑽出,倒卷而回,卷裹住揚風身體。
清光氤氳,有如一層護罩一般,揚風身周閃爍著光團,整個人有如置身洋海一般,身體漂浮而起。
清光托浮下,看起來有如夢境。而揚風本身,目光迷糊,卻是真的入夢了。
“怪不得要暴露自身恢宏氣運,原來這精神共鳴之法,不是要同化我的銅人傀儡,而是要銅人傀儡容納他。”
“十年了,從沒有人真正觸及無極戰陣的奧妙,莫不成他會成功?”
宇文無極的威嚴聲音響起,多了一絲感歎和期待。
銅人陣法也停止了運轉,不知是宇文無極操控,還是揚風的氣運清光使了手段。
隻見縈繞在揚風身周的氣運清光,閃動不休。光影晃蕩之間,有一幕幕幻影凝生。
“晚輩軍武道館總教習方寸山,有要事和君上稟報,冒然闖陣,請君上原諒。”
“罡煞凝形,一人成陣,殺!”
一幕幻影中,一位蓄著三角胡須的中年人真元激蕩,以本身真元凝聚軍伍陣法。雖是虛陣,但驅使起來順暢無比,和無極戰陣鬥成一團,如火如荼。
“伯父,我爹是赤鍛是大玄師。他如今修為遇到困境,走了極端,晚輩懇請伯父出手相助,救我爹脫離苦海。”
“風火連天,九日同輝。”
一個青年擎舉九尊火鼎,擲射虛空,轟擊無極戰陣。當即就有銅人傀儡被砸中,有的甚至被熾烈的火煞燒熔燒焦。
一幕幕幻影爭鬥不休,有高潮也有低穀,焦灼不堪。其中不乏有大能耐者,一身實力驚天動地,借助寶物的力量,赫然發揮出君級強者的實力。
但無論如何,這些人最後都敗了。無極戰陣,變化無窮,不僅其間銅人傀儡不畏生死,陣法變化的奧妙,也是玄奇難以測度。
不需要縱觀全場,隻需要親曆一幕幕爭鬥,便會察覺,無極戰陣會模仿闖陣人的手段,以巧力鎮壓來犯者。
十年凝陣,最開始的爭鬥還激烈些,越往後,越如同兒戲。因為陣法運轉起來,已經可以尋找來人的弱點,用此前成百上千人的破陣手法,攝拿後來者。
無極戰陣,不單單隻是宇文無極的一個名字,更是沒有極致,沒有束縛。
十年過去了,陣法最初的弱點早就消失了。眼下揚風想要破陣,根本不可能。甚至就是同樣的君級強者過來,也難以破開無極戰陣。
此陣不可破,因為從設計之初開始,便為了求得圓滿。
這是煉陣,每有一人闖入,便能得到提升。
此陣不是為了考驗外人,是宇文無極磨煉自己。
十年歲月,光影晃動間似是又重曆了一遍。
“看來這破境的路子斷了,我曾設想過無數回,猜度著怎麼也得後期乃至巔峰大玄師,才有可能窺破出我的秘密,卻沒想到是一個尚未及冠的少年。”
宇文無極歎息一聲,聽起來非常無奈。
“哢——”
清光浮影碎裂,揚風恍惚的神智恢複了清醒,當空跌落間,雙手揮點,周遭清光氣運凝聚,化作一道光團,對著不遠處一根大梁射去。
“噗——”
光團撞在大梁前的三尺虛空,一位須發皆白,坐著輪椅的老叟浮現。
“好眼力!”
老叟不是外人,自是宇文無極,他很是驚訝,一把將氣運光團擒住,目光灼灼地盯著揚風,眼裏絲毫不加以掩飾的讚賞。
“老而不死是為賊,你這十年所為,大錯特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