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死一般的寂靜,一個大武師當眾給人下跪,除非此人實力更強,否則絕不可能。
揚風顯然沒有淩駕於大武師之上的實力,所以理所當然的,拓跋蒼芎不應該給他下跪。哪怕就是一介平民,也不會跪一個弱者。
“咚咚咚”
拓跋蒼芎雙拳緊握,狠狠錘著地麵,震得十數丈地表土石開裂,百餘丈範圍,地動山搖。
“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他神情瘋狂,眼中血色彌漫,滿臉都是猙獰:“你一個小小武師,空有些微不足道的術道修為,何德何能,能有如此無上氣運?”
他跪的不是揚風,而是揚風周身激蕩的氣運清光,這代表了玄石城百萬民眾民心民願。這是大武師層次,尤其是曾經踏上大武師巔峰,衝擊了四階武君門檻之人,渴望而又心悸的力量。
再進一步,能脫胎換骨,淩駕於萬民之巔,手掌天象風雷之力,壽逾兩百載,死後也會被後人供奉,神明不散,等同永存天地之間。
可惜這一步拓跋蒼芎敗了,境界跌落隻是其一,冥冥天意更是阻絕了他再攀巔峰的可能。
他是如此醉心於那般被常人視之為神明一般的境界,他知道,唯有得到百萬民眾的擁護和愛戴,他才有希望再凝武道根基,再攀高峰。
潛伏在玄石城三個月,他為的就是揚風周身凝繞的恢宏氣運。然而他連皮毛都沒摸到,此刻卻出現在了一個少年身上。對方的實力對他來說微不足道,卻做到了他視之為一輩子目標的事情。
“你不相信,那就睜大眼睛,好好看清楚。”
揚風立在火龍頭頂,雙手微伸,招攬釋放,“氣運鎮身,精神共鳴。”
一聲咒言,他一身清光化作旋風,席卷四周。
一個愣神間,那些呆滯的目光,瞬間清醒過來,明明還不知緣由,但一下子接受了場中的現實,不少人看向拓跋蒼芎的目光,都透露出了鄙夷和嘲諷。
武師層次,此前和拓跋蒼芎早有接觸,可能心念更堅定一些,眼中隻是露出懷疑。
任誰看著往日時時敬畏的存在,跪在一個少年麵前,莫名其妙,都會伸出疑惑。強者絕不會向弱者低頭,揚風還是揚風,那拓跋參芎,自然不是他們看到的三階大武師。
“師叔怎麼回事?他難道受過傷不成,被揚風給暗算了?”
龍吟嘯狠狠地搖著頭,他可能是場中唯二的兩人,還對拓跋蒼芎存了一絲敬重,所以自然而然地,得為眼前不合理的想象尋一些解釋。
另外一人,自然便是淩霜了,“不對!縱使師叔受過傷,以他的境界,鎮壓揚風也沒問題,這一定是障眼法。揚風靠著陣法正和師叔周旋,他又暗中使了手腳,用神魂秘術迷糊我們了,大家千萬不要上當。”
現實和心念矛盾起來,似乎隻能選擇逃避,才能得到一絲安寧。
眾人如此表現,讓拓跋蒼芎又驚又怒,甚至還有些恐懼。
他清楚,這就是氣運民心的力量,這股力量神妙非凡,粗淺動用,就可以幹預現實,給人以無窮信心,乃至於扭轉心念。
“你是怎麼做到的?這種力量對你沒有用處,你告訴我,我什麼都答應你。”
拓跋蒼芎瞪著眼睛,眼角都震裂了,血水直流。
凝聚無上氣運,是他渴望而又不可及的力量。眼下就出現在他麵前,他絕不會錯過。
“你想知道?”
揚風笑了笑,抬眼望向城外,在他這個視角下,能看到城外有一道道火光,那是黑風寨引著九大匪幫正和薛家乃至百草堂纏鬥。
不謀全局,不足以謀一隅。
氣運清光鎮得住三階大武師,但也隻是勉為其難。若是鷸蚌相爭,背後有漁翁出現,那到頭來盡是一場空,他揚風幾個月謀劃,隻是為別人做嫁衣。
和黑風寨這些匪幫聯盟,就很有必要了。關鍵時刻,拖住困住可能的漁翁人選,那局勢就萬無一失了。
“做夢都想,你隻要告訴我。以前的事情一筆勾銷,我甚至於還可以讓我兩位師侄和你合作。你應該也知道,我是風火門的外門長老,你將得到風火門的友誼。”
拓跋蒼芎說話很快,情急之下,跪在地上的雙膝,居然匍匐著上前兩步。
他也是被氣運清光蒙蔽了雙眼,或者說他眼中隻有恢宏氣運,至於所謂的分寸、尊嚴、舉止的體麵,他是根本顧不上了。
“我對風火門的友誼沒興趣,你兩位師侄手裏的力量,對我而言微不足道。整個玄石城過了今夜,將盡入我手,你說的這些我都不在乎。”
揚風搖了搖頭,今夜事端他謀劃已久,所圖甚大。
“那你到底要什麼?”
拓跋蒼芎太渴望氣運了,唯有這般力量,才能讓他再攀巔峰。這是他的“救命”稻草,他日思夜想,絕不會輕易放棄。
“認我為主,給我當牛做馬,三年為期。三年後的今天,我便賜你足夠多的氣運,讓你得償所願,進階武君。”
揚風傲然一喝,包括拓跋蒼芎在內,都被揚風口中叱喝的“武君”二字給鎮住心神。
四階武君,已經算是整個天泗府萬裏疆域最頂尖的存在了。到了這等層次,能夠坐擁一座封城,自身命運和封城內萬千黎民牽連在一起,得萬民擁護,同時庇護萬民。
這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局麵,對於修行者而言也是無上榮光的事情。
“我沒聽錯吧!揚風這小子好大的口氣,簡直就是玩笑。”
龍吟嘯雖然算是玄石城霸主之一,但說到武君,他遠遠沒有資格接觸,連仰望的機會都沒有。
“怪不得師叔會跪在姓揚的小子麵前,現在看來,應當是這小子使了手段,迷住了師叔心智。用武君之位作為誘惑,姓揚的小子好大的手筆。”
淩霜一副恍然的樣子,同時更加氣憤,她認定揚風使得都是障眼法,這是在瞞騙她師叔,真是豈有此理。
“還說什麼廢話,決不能讓師叔公中了揚風的圈套,趕快阻止揚風,讓師叔公清醒過來。”
龍武傷勢平複,此刻高聲大叫,不惜震蕩肺腑,說話間就連連狂噴鮮血。
四周人這才清醒,他們盡管被氣運纏身,精神和揚風產生了共鳴。但此前和揚風不是一夥的,心不向一處,揚風隻能影響他們片刻。
“我們一起上。”
龍吟嘯喝叫一聲,旋即一馬當先。
龍鱗鏢局的鏢師都久經訓練,大當家一動手,其他人自然也不猶豫,隨著他一同出去。
頓時間殺聲四起,人人煞氣騰騰,金碧輝煌拍賣行拍賣行的人,也隨之就要動手。
“砰砰砰”
就在這一瞬,拓跋蒼芎也動了,猛然站起,然後一個轉身,身形閃爍,拳腳揮舞,威猛的罡氣真元轟射而出。
一陣劈裏啪啦,鏢師們齊齊都被擊飛,當空吐血。
大武師親自動手,一點真元擦過,尋常鏢師也擋不住。
“師叔,你做什麼,他們都是師侄的人,還請師叔留手。”
龍吟嘯驚住了,身子僵持,渾身冷汗直冒。這一刻他還是認為拓跋蒼芎被揚風神魂秘術迷住,還寄希望喚醒對方。
“哼!敢對我主人出手,不知死活。”
拓跋蒼芎厲喝一聲,然後身子一縱,瞬間到了龍吟嘯麵前,一掌轟出,正中龍吟嘯胸口。
“噗——”
一口血水狂噴,龍吟嘯身子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飛了出去,他臉色瞬間蒼白如紙,眼中驚懼無比。
“師兄!”
淩霜飛身將拓跋蒼芎接住,金碧輝煌拍賣行的人,以鄭強為首,個個錯愕當場,滿臉恐慌,身體顫抖不止。
“哼!淩霜,你也要帶著你的忤逆師叔嘛?”
拓跋蒼芎立在眾人麵前,那個被人鄙視的家夥不見了,他一身氣息煊赫,強絕巔峰,雙手背負在身後,那種超然強者氣度,直接鎮入眾人心中。
“師叔,霜兒不敢!”
淩霜低下了頭,一副乖巧晚輩模樣。
“那還不給我跪下的,等待主人發落。”
拓跋蒼芎一聲威喝,淩霜噗通跪了下來,她懷中還緊緊抱著龍吟嘯,一雙玉手掐入了龍吟嘯肉中。
若非龍吟嘯被拓跋蒼芎一掌打得奄奄一息,此刻非得吃痛叫出來不可。
“還有你們,站在等死不成?”
拓跋蒼芎目光一掃,從鄭強開始,金碧輝煌拍賣行的人,皆是跪伏在地,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
他極為滿意地看了全場一眼,今日來犯者,再無一個反抗者。
“主人,這些人都被拿下了,還請主人發落。”
拓跋蒼芎極為自然地躬身請命,似乎他早就是揚風的仆人,如此事情,他做了千百遍,已然爛熟於心。
“嗯!不錯。”
揚風點點頭,他並不驚訝拓跋蒼芎如此轉變。對方潛伏玄石城已久,圖謀什麼,渴望什麼,弱處又是什麼,他早就想透徹了。
眼下的局麵,和他想得也沒有多少出入。
“城外的事情還沒了結,你親自去一趟。薛家和百草堂,全給我以風火門的名義鎮壓下去。”
揚風抬首眺望城外火光,比之剛才似乎又亮堂了一分。
“是!”
拓跋蒼芎沒有廢話,簡單一言,然後身形一閃,當即化作青煙消失不見。
場中又靜寂了,過了好半晌,魏微這才上前兩步,對著屹立火龍頭頂的揚風問道:“這件事就這麼解決了?"
親眼目睹全過程,此刻想來,魏微仍是難以置信,想不明白。
揚風沒有回應,他隻高高立在火龍頭上,隔著虛空,看著城外喧騰的局麵漸漸平息。
過了好半晌,他這才悠悠開口,“好了,讓你的人撤下吧!玄石城已盡入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