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北街魚市,一處不掛牌匾的偏僻街鋪,高高壘砌的櫃台,鐵柵欄隔絕,一位瘦骨嶙峋的老頭端坐高位,正捏著一枚丹丸細看。
“這丹藥有些問題,一星丹紋,是重新祭煉過的吧?”
“雜質雖然去了,但效果也沒提升多少。加上虎骨壯心丹本來就是最低階的靈丹,不入流的武師才會服用,市場價值有限。”
“這樣吧!我看小兄弟你是第一次光臨,我就不殺價了,這樣的一枚丹藥,我們鋪子可以用四枚下品靈石的高價收購。”
老者話音落下,櫃台洞口外,揚風伸出手,“丹藥還我,我不賣了。”
“這是黑市,你浪費了老夫半天時間,這丹藥剛剛鑒定完畢,你想賣就賣,想不賣就不賣,你莫非是戲耍老夫?”
老者慍怒,一臉煞氣,尋常人見得這一幕絕對被嚇住。
“老頭,你真當我年輕好欺負不成?”
揚風叱喝一言,單手隔空一抓,四星玄師的靈動神識,直接突破鐵柵欄,擎握在老者脖頸上,將他提了起來。
“你、你、你……你趕快放下老夫,不然老夫叫人了。”
老者一陣掙紮,但脫身不得,他身子被揚風高高擎起,腦袋幾乎貼在天花板上,雙腿早就離地了。
“哼!強買強賣,你叫人試試?”
揚風將丹藥奪回,一把將老者扔在地上,然後拂袖鑽出店鋪。
這時,一個灰衣青年走了過來,正是蔡淩波。
“公子,這家還不滿意?”
一個時辰前,揚風在路上湊巧碰到蔡淩波,對方是風信子,於是又雇傭了對方。
他在地下黑市單挑了十來位武師,一共收獲六七十枚“虎骨壯心丹”。這丹藥對揚風無用,而且雜質很多,他隨便提純了下,就準備出手換點靈石。
隻是運氣有些不好,揚風跟著蔡淩波一連去了數家,要麼不識貨,要麼看揚風年輕,壓價太低。眼下這一家更是絕了,居然想強買強賣,揚風想想都生氣。
察言觀色,這是一個風信子基本素養。蔡淩波看到揚風如此怒容,不由得有些後悔,趕忙解釋道:“我還有一個去處,半黑半白,做生意也是童叟無欺,要不麻煩風少再跟我走一趟?”
“不用了!”
揚風揮手拒絕,虎骨壯心丹再如何一般,也是靈丹,況且他還提純了,日後再出手也不遲。
“天色不早了,你帶我出城吧!我要急著趕路,找個上好的連鎖驛站,這樣路上換馬也能方便些。”
“不知風少要去哪?”蔡淩波鬆了口氣,揚風似乎沒有責怪他的意思。
“北上,具體目標不定。”
揚風要回玄石城,考慮到這兩日在府城攪弄出來的風波,他得小心一些。
鐵斛必然會將他的消息稟告陰麗華兄妹倆,揚風得有所防備。回玄石城再好還是相機行事,這最開始,恐怕得繞路了,不然容易被人盯上。
風信子幹的就是引路跑腿的活,揚風這般要求,於蔡淩波再對口不過了。
魚市街頭就有一條小河,揚風雇了條船,沿著河流,衝著北城門口走去。
天泗府城很大,常住居民有小幾千萬。日常用水堪稱海量,尋常水井是遠遠不夠的,城內通行水道數量不小,水網密布。
雇船從水道離開,極為方便。
而且大宗貨運,城內居民日常消費品,基本都從水道運輸,所以揚風的小船毫不起眼。甚至於出城的時候,守護水道的官兵根本不理會,直接放行。
“嘩嘩嘩”
城門外,水網彙集,水浪滔滔,彙成一條百餘丈的大河,極為的壯觀。
大河上來來往往的船隻,一眼望去有成百上千條。入城的十丈高大貨船,載重很多,吃水線很深,行走在水道中間。稍小的船隻,自然隻能沿著兩側通行。
揚風雇的這條小漁船,按理隻能沿著河岸走,往中間風浪大不說,掌控不住若是撞在大貨船上,恐怕立刻就會崩潰。
然而揚風一愣神間,船艄公劃著漁船,直奔水道中央衝去。
“船家,你搞什麼鬼?馬上給我靠岸。”
揚風神識靈動,很快就發現異常,端坐船艙之中,直接威言厲喝。
“小兄弟,不好意思,軍刀盟價給的太高,對不住了。”
船艄公手中船槳劃得飛快,轉首看向船艙,大鬥篷下,原來是個絡腮胡漢子,此前上船前表現的佝僂老船工模樣,完全就是裝的。
“哼!在揚某眼皮子底下玩弄手段,你找死。”
揚風厲喝一聲,盤坐船艙,單手虛空一個擎握,靈動神識衝著劃槳的漢子罩去。
“噗通”,此人似乎早有準備,當即一個猛子,直接紮進水中,浪花閃爍,很快就消失不見。
揚風神識落空,修為突破後,此番居然失手了。
“這是怎麼回事?”
蔡淩波此刻才回過神來,一臉莫名其妙,居然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漁船很小,此前船工漢子劃得很快,沒了撐槳,但速度還是很快,如箭射一般,衝著一艘大貨船撞去。
“別問這麼多,趕快跟我一起劃槳,我被人算計了。”
揚風竄出船艙,擎起一隻槳,然後雙臂舞動,飛快劃起來。
畢竟是一星武師,哪怕以前沒幹過這種活,力量還是有的。漁船的速度在減慢,同時方向也偏轉了一些,避免了“船毀人亡”的慘劇。
蔡淩波後知後覺,此刻才拿起船槳,學著揚風的姿勢,劃了起來。
揚風沒敢放心,背後算計他的人還沒現身,他不相信隻有這麼簡單的一出。
神識掃動,另一側有艘高大鐵皮船衝了過來,同大貨船一左一右,將揚風的小漁船生生包住。
“該死,等趕快上岸才行。”
揚風叱喝一聲,船槳再次舞動,他試圖加速,但速度比不上左右兩艘大船,他試圖減速,然後左右大船反應很快,一頭一尾,有船夫生出長竹竿,兩艘船生生“連”在了一起,將揚風的小漁船死死困住。
蔡淩波這下總算是反應過來,不過他也傻了眼,嚇得跌坐在地。他不過就是個兼職風信子,幹得都是跑腿的活計,哪裏見過真的陣仗。
揚風此刻倒是鎮定下來,他掃視四周,隱隱從左右兩艘大船中感受到了幾股強大的氣息,能夠威脅到他。
“不隻是何方神聖,如此陣仗對付揚某一個無名小子,未免有些過頭了吧!”
他抱拳一喝,對方這麼算計他,恐怕不是無故起意,而且早就謀算好了的。
“嘎嘎,死小子,你剛才要是將那一星虎骨壯心丹交出來,眼下也不會有這一出。”
魚市黑店坐堂的老頭從鐵皮船上鑽出來,一臉獰笑。
“你們為丹藥而來?”
揚風微微一驚,旋即目光一凝,搖頭冷視,“區區一枚丹藥而已,用得著如此陣仗?”
“小子,別裝蒜了,你身上虎骨壯心丹少說也有五十枚。”
老頭得意大笑,一副早就看透揚風的樣子。
“你們是鳳鳴齋的人?”
揚風皺了皺眉頭,略微一想,又否決道:“不對,你們不是。”
“我離開風鳴齋地下黑市總共也就兩個時辰的功夫,你們居然能打聽到這種消息,看來早就盯著我了。”
“隻是我有些奇怪,你們到底什麼來曆?天泗府城和我不對頭的幾方勢力,應該欲殺我為後快。你們這麼有耐心,玩弄如此手段,別有所圖吧!”
陰麗華兄妹若是尋上揚風,肯定二話不說,直接用雷曆手段殺他。
昨夜得罪的墨星辰等人,此刻應該還沒緩過神來。若是他們背後勢力,應該也不會這麼故弄玄虛。
至於王玉嬌或者是那術煉師公會的陽鼎天,有大勢力作為依靠,直接報複就是了,沒必要搞的這麼複雜。
“嗬嗬,你小子果然夠聰明,不愧是憑一己之力,從玄石城那破巷子闖出來的家夥。”
老者有些錯愕,然後感歎一言,就此讓開一條道,一個腰挎長劍,一襲書生樣子的青年緩步走出。
對方一語道破自己來曆,揚風一陣錯愕,看到鐵皮船上的青年,他陡然想到一種可能。
“你也是軍烈老巷的人,對吧?”
青年拔出長劍,抵在船邊,彎腰看著揚風,戲謔道:“你不是已經都知道了嘛?何必明知故問。”
“即使如此,你為何還要來這麼一出?”
揚風目光微眯,直視青年眼眸。
“兩個原因,救你,順帶著試探你一下。”
青年脫口而出,直言相告。
“趙狗蛋,你試探我,我可以理解。救我之言,從何說起啊?”
揚風冷笑著搖頭,這個佩劍的書生青年,應該就是張大娘的侄子,那個隨娘姓的軍烈遺孤,趙敢為。狗蛋之名,更有些意思,揚風還是喜歡這個“小名”。
“小子,你給我放尊重點。”
先前的老頭站出來,威言叱喝。左右大船上,有不少船夫露出頭,一臉敵視的看著揚風。
“喲,看來你還挺得人心的。如此陣勢,混得似乎很不錯。”
揚風輕笑一言,旋即目中寒光大放,“那我就不明白了,你這麼大本事,為何還讓張大娘母女缺吃少穿的在玄石城老巷等死?”
離開玄石城前,張大娘千叮萬囑,說她這個侄子如何如何。
揚風是當真的,隻是考慮到他麵對的麻煩,沒指望叨擾這趙敢為。他隻當對方是個在府城混飯吃的小城青年,不想給對方招惹麻煩。
如今看來,揚風想錯了,他錯得離譜。
趙敢為聽了揚風的質問,一臉苦澀道:“此事一言難盡,你先上來吧!我慢慢跟你說。”
“不用了。要說就現在說,你的大船,我高攀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