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這邊虛驚一場,總算緩了口氣。
而此刻,沐風已經被西公爵裹挾著跑出了數千米。
在一片低矮的民房中,他停了下來。
“哼,臭小子,我看你不像是土匪,才救你一命,以後不要再和別人開這種玩笑了,否則遲早要搭上自己的小命,也別想再有安生日子過,告辭。”
說著他一躍而起,消失不見了。
沐風摘下鬥笠來四處張望。
“不是吧,連個招呼也不打就走?太不講舊情了,難道公爵大人沒認出我?不可能,那樣他就不救我了,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唉,傷腦筋。”
沐風不知道,在他和無雙離開後,魔尊下了一道死令,那就是任何人不得去尋找他二人,即便在街上見了也不能打招呼。
魔尊用心良苦,為的就是讓他二人安安穩穩的過尋常日子。
因此,西公爵雖救出了沐風,卻不敢相認。
“咕嚕,咕嚕..”
昨晚餓著肚子等了那“殺手”一夜,今天一大早又這麼一通折騰,沐風此刻是又渴又餓,肚子咕咕的叫了起來。
想到皇甫酒樓的牛肉麵,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哼,白忙活了一早上,屁事都沒辦成,我這會兒還不知道小二丟了什麼東西呢,不行,我得回去瞧瞧。”
再回去可以,這鬥笠怕是戴不得了,否則一進門掌櫃的就會再去喊巡街的將士來。
想到這裏,他把鬥笠扔在一邊,又抓起了些牆灰往臉上抹了一把。
這下別說掌櫃的,就算小二回來了也未必能認得出來。
等他大搖大擺的回到皇甫酒樓,才發現早就滿了桌兒了。
小二家的買賣從來都是這麼忙碌,從早到晚,壓根別想歇一歇。
巧的是,接待他的又是六子。
六子並沒有因為沐風的一身布衣和滿臉灰塵就有半分怠慢。
看來皇甫酒樓的夥計都和小二一個脾氣,都不是欺軟怕硬的人。
“喲,客觀,您來的不巧,屋裏都滿了,要不您先站著喝杯清茶潤潤口,一會兒再吃?”
換做以前,沐風一定又會借故找茬,可剛經曆方才那場鬧劇,這會兒功夫他也學乖了。
“又滿了?你們就不會多加幾張桌子嘛,真是的,好吧好吧,我在這等會兒。”
“好嘞,多謝客觀體諒,你稍等,我給你沏茶去。”
不一會兒,茶水端來了。
沐風啞了一口,差點沒驚叫出來。
這不是安西王府上的茶葉?
掌櫃的還真是夠大方的,這種茶葉都舍得拿出來給別人喝。
看來他開店真是圖個樂子。
“客觀您喝著,我去幫著忙活忙活。”
說著六子就要走。
“等一下!”
“客官您還有什麼吩咐?”
沐風掏出十兩銀子來。
“喏,這是給你的賞錢。”
一般的夥計,此刻早就高興的忘乎所以連聲稱謝了,可六子第一反應竟然是後退了幾步,似乎被嚇住了。
“客官,您,你這太客氣了,快把銀子收起來,我自己有工錢,掌櫃的待我們很好,銀子夠使的。”
沐風苦笑一聲。
今天還真是不順。
想打聽點消息吧,差點被關進牢裏。
想送點銀子吧,人家還不敢要。
他還不信這個邪了。
他直接把銀子塞進了六子手中。
“讓你拿你就拿,哪來這麼多廢話,怎麼,我的銀子不幹淨呀?”
六子見他這副模樣,心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隻好接著了。
“謝您了客官,但咱們得說好,您今後要是來店裏吃牛肉麵,都由我請了。”
沐風輕笑一聲。
真是會做生意。
但凡這麼大方的人,也沒幾個會白吃你們東西吧?
皇甫酒樓裏的夥計當真個個都是人精。
“行行行,去吧,有空座了快喊我。”
“好嘞!”
…
因為是早飯,因此幾分鍾後便閑出來一個空座。
六子急忙過來喊沐風。
“客官,那邊有空座了,不過得和別人拚個桌,您要是不介意的話就過去擠擠。”
“嗨,吃碗麵條哪來這麼多講究,我過去就是。”
“得嘞,您稍等,我這就給您端麵去。”
“快點,餓死我了,吃完了等著去砍柴呢。”
說著,他打眼掃了一圈,果不其然,拐角處的那張小桌上空了一個位。
沐風走了過去。
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吃的正香呢。
“老人家,打攪一下,和您拚個桌。”
那老頭看了沐風一眼,點點頭。
麵端上來,沐風不急不慢的吃了起來。
他本來是來打探消息的,可此刻卻覺得眼前這老頭有些古怪。
他似乎從沒見過這人呢。
看他放在一邊的家夥事兒,原來是個算命的。
“嗬嗬,老人家,我看您也吃的差不多了,咱們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您給我卜上一卦如何?
那老者輕笑起來,捋了捋胡子。
“小夥子,卜卦可以,不過我這卦可貴著呐。
聽了這話沐風心裏有些失望。
本以為是個能人異士呢,原來就是個走江湖算命的。
八成是個老騙子。
不過此刻小二還沒回來,讓這老者給自己算卦消磨一下時間也是極好的。
“嘿嘿,您是個老神仙,難道看不出我不缺這點錢嗎?不是和您吹,這天底下,還沒有我算不起的卦呢。”
“嗬嗬嗬嗬,好,好,好呀,少俠的氣勢可吞山河呀,那你想算什麼呢?前程還是姻緣?
“真不愧是老神仙,什麼都能算,那就都算一下吧,先算姻緣。”
“嗯。”
老者嗯了一聲,看了沐風一眼。
沐風也暗想道,看你能說出什麼花樣來。
“不錯,不錯,佳偶天成,相敬如賓,小夥子,你此生的姻緣可謂是至善至美,羨煞世人呐。”
沐風聽罷差點笑出聲來。
這話他也會說。
不信到大街上隨便找一個算命的,你要是算姻緣,十個裏麵有九個會這麼說。
“哈哈哈,真的有這麼好?”
老者也笑了起來。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是真是假,您自己最清楚了,對吧?”
沐風心裏暗罵一聲。
好你個老騙子,還挺會打圓場的。
這幾句話真是好用,什麼情況都能用得上。
“對,對,我自己清楚,好吧,那就請老神仙再給我算算前程。”
“好!”
過了片刻,他輕聲說道:“少俠的前程不同尋常呐。”
“嗬嗬,那您倒是說說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喏,這是給您的酬勞。”
說著沐風從懷中掏出一錠金子來。
誰知這老者連看都沒看著金子一眼。
他又說道:“你命中一處是富麗堂皇,一處是鳥語花香,就看你自己怎麼選了。”
沐風聽罷,大驚失色。
雖然這還是像一句套話,但他卻聽出了幾分不同尋常。
“我不明白呀,麻煩您給解解,這富麗堂皇怎麼講?鳥語花香又是怎麼講?”
老者搖了搖頭。
“老朽本事有限,解不了這麼清楚。”
“那不行!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您要是不給我解清楚,嘿嘿,我就跟著您。”
見他這副無賴模樣,這老者無奈的搖頭笑了。
“你過去的日子便是富麗堂皇,現在的日子便是鳥語花香。”
沐風低頭默念幾遍,恍然大悟。
“那我以後…..
在抬頭的時候已經不見了這老者。
而金子還在桌子上擺著。
“醒醒!醒醒!…
沐風猛地醒了過來。
六子說道:“客觀,您不是餓極了嗎?怎麼還睡著了呢?天冷,您在這睡可不成,非得凍出個好歹來,我看您還是吃點麵,回家睡去吧。”
沐風一臉發懵的看了看六子。
方才是一場夢?
“哎呀,客觀,這金子是您的吧?”
六子指著桌上的金子說道。
沐風將金子拿在手中,木訥的點了點頭。
“是我的,夥計,你方才看見一個老頭子了嗎?就坐在這桌上,是個算命的。”
六子聽罷疑惑的看了沐風一眼。
“客觀,您看花眼了吧,方才和您一桌吃飯的是個小男孩呀,也就十一二歲吧。”
“小男孩?”
“對呀。”
“你認得他嗎?知不知道他家住在哪裏?”
“喲,我還真不認得呢,好像從來沒見過,哎呀,客觀,幹我們這一行的,天天和生人打交道,哪能記得這麼清楚呀。”
“你真不記得?你要是能找到他,這金子就是你的了。”
“嗨,客觀,我騙您幹嘛,我真不認得,要不,我去把我們掌櫃的給您喊來?他記性好,興許能有點印象。”
“行!快去!”
不多時,掌櫃的一溜小跑著過來了。
“客官,是您找我?”
“對,夥計都和你說了嗎?”
“說了說了,六子都和我交待了,說您要找人。”
“那你認識那孩子嗎?”
“不認得,但我還真見過他呢。”
“什麼時候見得?”
“兩年前!”
“嗬嗬,想的這麼清楚?連想都不想就說出來了?掌櫃的,你可別為了這點金子就信口亂說呀。”
掌櫃的是貪財,不過他倒是個厚道人,做不出見錢眼開的事。
“喲,客官,瞧您說的,我是指著這酒樓吃飯,又不是指著騙人,若我真像您說的那麼醃臢,這買賣早就黃啦,不是我看不起您,別說這點金子,就是再多我也不能胡說,不信你問問六子,前幾個月有個客商把上百兩的黃金落我店裏了,我分文沒動,全數還給人家了。”
六子連連點頭。
“對,真是真的,你瞧那匾,就是那客商送的。”
沐風抬頭一瞧,牆上確實有塊匾額,上麵寫著“信滿天下!”
“嗬嗬,我就是開個玩笑而已,掌櫃的,他真是兩年前來的
?不瞞您說,我親戚家走丟了一個孩子,就是兩年前在這附近丟的,您可得想仔細了。”
掌櫃的一聽更來勁了。
“錯不了,絕對錯不了,我們就是那天開的業,這孩子一進來就跑角落裏這桌坐下了,我記得清楚著呐。”
沐風聽罷皺起了眉頭。
這老者,恐怕不是一般人呐。
他為何要造出一個小孩子的幻想來呢?
“他都做什麼了?”
掌櫃的以為眼前的沐風是在找走丟的孩子,因此賣力的回憶起來,生怕錯過一點線索。
“因為那天要開張,因此一大早我就開門了,開門不久他就進來了,對,是這樣,他是第一個來的,沒有大人跟著,我還以為是附近商家的孩子,因此也沒有多問,後來他要了些東西吃,吃完了之後還沒錢結賬,當時我挺生氣的,雖說他是個小孩子,我本不該和他計較這幾文錢,可誰家一開張就碰上這種吃白食的呀?這也太不吉利了吧,唉…可又能怎麼著呢?我也不能扣下一個孩子呀,後來小二過來了,給他說情,我心一軟就讓他走了,就是這麼回事。”
“就這些?”
“啊,啊,就這些!”
“不可能!肯定還有別的,你再仔細想想!”
掌櫃的支支吾吾了一陣。
“他走了之後,我在他坐的椅子旁邊撿了一個..一個…”
“撿了什麼?”
“撿了…”
“哎呀,你倒是說呀,你放心,就是撿個金元寶也沒人和你爭!”
“哎,這可是你說的,巧了,我就是撿了個金元寶!足有三兩多,哈哈哈!夥計們都說這小子是財神下凡呐。”
沐風聽了越發覺得此事不簡單。
“元寶呢?還在你這裏嗎?”
“啊,你想幹什麼?你方才可說了,撿了什麼都不和我爭,這可不是那孩子掉的,不是你們的!”
“嘭!”
沐風把錢袋子往桌子上一拍。
裏麵足足十好幾兩金子呢。
“你,你什麼意思?”
“把那個金元寶給我,這些錢都是你的了。”
“不!這金元寶就是我們店裏的招財樹,我不能賣!”
“掌櫃的,你就可憐可憐我們吧,這金元寶是我那親戚家的傳家寶,眼下他們孩子丟了,傳家寶也沒了,多可憐呐,您就發發善心吧,嗚嗚嗚…”
說著沐風裝模作樣的摸起淚來。
掌櫃的是個熱心腸,最見不得這種可憐事。
“這元寶真是你那親戚家的傳家寶?”
“是啊,傳了好幾代了都。”
“那這孩子怎麼不付飯錢呐?”
“他還小,又是自己把元寶給偷出來的,因此不敢露富呀,我可憐的侄兒,你真是傻呀,你這一走不要緊,你娘在家裏眼睛都快哭瞎了呀,嗚嗚嗚…”
沐風哭的“情真意切”,掌櫃的也跟著摸起淚來。
他雖沒有兒女,卻深知父母對子女的那份心。
“別哭了,別哭了,我給你,我給你就是。”
“謝謝掌櫃的,這些錢您收著。”
“不!我不能要你的錢,你收回去,元寶你也拿著,對了,你是來幫著找那孩子的吧?你就在我這裏住下了,既然那孩子今天來了,說不定明天還會來,你就在這等著他,可千萬別再錯過了。”
沐風聽罷慚愧不已。
掌櫃的真是菩薩心腸。
自己還這麼捉弄他?
唉,不應該,回頭找個機會好好謝謝他。
“這,這太麻煩您了吧。”
“不麻煩,不麻煩,小二那屋裏空著一張床呢,你就和他住,有什麼事和他說就是,他可熱心了,一定幫你找到這孩子,六子,你領著這位小兄弟先去住下,再帶他到街上去買兩身衣服。”
“那就多謝掌櫃的了,我就是做牛做馬也要報答您的恩德。”
“嗨,客氣什麼,以後就當這是自己家,跟六子去吧,回頭我讓人把飯給你送屋裏吃,去歇著吧。”
…
來到小二屋裏,沐風左右打量了起來。
六子笑道:“你看,忙了半天,還沒問您怎麼稱呼呢。”
“哦,我姓黃,你叫我黃老弟就是了。”
“姓黃?不會皇親國戚吧您?”
“嗨,我哪有那個福氣,咱們小老百姓和皇親國戚可扯不上關係。”
聽他這麼說,六子安慰起來。
“黃老弟,你把心放寬就是,丟了孩子這種事兒,您到我們店裏就算是來對了!”
沐風一愣。
這話怎麼這麼耳熟呢?
這小子不會又要來一句“太好了”吧?
還好六子長了記性,不敢再說半截的話了。
“來對了?怎麼,你們酒樓還有幫著找人的買賣?”
“哈哈,就算你說對了吧,等小二回來了,不用幾天就把人給你找回來。”
“小二是誰?”
“店裏的夥計呀!”
“他,他有這麼大本事?”
“嘿!說出來怕嚇著您!你方才說什麼來著?說咱們小老百姓和皇親國戚扯不上關係是吧?”
“對啊!我是這麼說的!”
“嗬嗬,您這話,放以前我信,但是現在不信了,我們這小二就和皇親國戚扯上關係了,還親的很呐。”
“我不信!”
“要不說你是外鄉人呢,實話告訴你,小二進皇城,就跟回自己家一樣。”
“這麼厲害?”
“你以為呢?我們酒樓來頭可大著呐。”
“那今天早上怎麼還有人到你們店裏鬧事呢?”
“嗨,天下這麼大,總有幾個不知死活的嘛,你既然知道有人來鬧事,自然也該知道後來怎麼樣了吧?”
“嗯,知道!”
“那你還不信?城主和魔尊都是我們的靠山,你想想,就這關係,給你找個人還不跟玩似的,所以啊,你也別悶悶不樂的了,等小二一回來,這事兒馬上就能解決。”
“小二去哪裏了?”
“不知道!又是大半夜跑出去的。”
“什麼時候回來啊。”
“不知道!哎,別說這些了,反正會回來的,走,我先帶著去街上買衣服去,順便再買點店裏用的零碎東西。”
“零碎東西?我看街角有家如意雜貨店,去那買就行了。”
“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