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畏走進皇城,看到守衛和平時一樣,並沒有額外增多,心裏多少坦然了一些。
他暗暗安慰自己,說不定安西王真的找自己有要緊的事呢。
可是他一進大殿,就感覺到氣氛不對了。
因為群臣的目光像刀子一樣盯在自己身上,看他們那副模樣,簡直是要生吞活剝了自己。
他跪了下來行禮。
“末將趙無畏,參見安西王,安西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若在平時,安西王會讓他免禮,起身,但是今天,皇雲戟隻是靜靜的看著他,一言不發。
找無畏隻得繼續跪著。
“趙將軍,聽說你臥病已久,可現在看起來,你似乎身強體健,沒什麼大礙吧?”
“多謝安西王掛念,末將前些日子身體不適,最近已經好了許多。”
“既然好了許多,為何總是不來上朝呢?城主不在,有多少政務急等著處理,作為皇城衛戍營的主將,理該為本王分憂才是,你倒好,躲在營中偷起懶來了,這似乎有點不像話吧。”
“安西王說的是,是末將的錯,末將以後一定注意!”
“趙無畏!”
皇雲戟突然大喊了一聲。
“好一個巧言令色之徒!暗中做下了大逆不道的事,此刻還敢振振有詞!來人,給我拿下!”
一聲令下,不等守衛動手,滿朝大臣率先圍了上去。
“趙無畏,你好大的狗膽,竟然敢刺殺安西王!”
“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把他五馬分屍!”
…
群臣吵吵嚷嚷的都要動手,這種局麵還是第一次出現在皇城大殿中。
趙無畏心說不好,還是敗露了。
但到了這個時候,好歹再博一下。
“慢著!我朝是講律法的地方,即便要殺我,也得拿出證據來,諸位這話是什麼意思?亂潑髒水我可不答應!”
“好一個無恥之徒,你還和我們講律法?孫大人,你告訴趙無畏,刺殺安西王按律該如何處置!”
“按律當誅九族!”
“聽見了嗎趙無畏?讓你死個明白!”
“等一下,諸位說我刺殺安西王?簡直是笑話,我為什麼要殺他?你們有什麼證據?”
皇雲戟冷笑一聲,似乎早就料到了趙無畏會這麼說。
“本王問你,昨夜三更你在哪裏?”
“末將在營中歇息,衛戍營的兄弟可以替我作證!”
“是麼?傳你的證人來!”
“這…”
趙無畏一下子愣住了。
若此刻把柱子傳到皇城中,衛戍營可就真的群龍無首了。
安西王這一計真是高明。
“營中事務繁忙,末將不敢因私廢公!”
“哈哈哈哈,諸位都聽到了嗎?咱們的趙將軍可真是忠君愛國,為了不影響士兵操練,竟然連自己性命都顧不上了,諸位說說,本王是不是該好好的賞賜他?”
群臣聽到這裏,更加斷定就是趙無畏刺殺了安西王。
若不是,他為何不敢傳證人來?
什麼狗屁事務繁忙?
再忙能比身價性命還重要?
簡直是不打自招。
“安西王說的是,我看確實該好好賞賜他,一段白綾,一杯毒酒,任他自己選!”
“安西王,末將無罪!”
“嗬嗬!”
皇雲戟從懷中掏出兩個帶血的箭鏃,扔到趙無畏麵前。
“這是昨夜射傷我的箭鏃,你看清楚了,這可是衛戍營專有的箭支!”
“不可能!末將根本就沒出營,怎麼會有衛戍營的箭支?!”
見他死不承認,群臣一擁而上,將他摁倒在地,拳打腳踢起來。
“還說不是你!逆賊!”
“讓你嘴硬!”
“諸位同僚,打死這個作亂的小人。”
…
一頓痛打,趙無畏又不敢還手,隻能左右招架,不多時已經是鼻青臉腫。
“都住手!這是皇城,不是菜市口!”
朝堂之上弄這麼一出,實在有失體統。
皇雲戟一聲喊,群臣才“意猶未盡”的停了手。
“安西王!老臣建議立刻處死趙無畏,以免他的同黨前來營救!”
“對,處死他!不能留著這個禍害!萬一讓他坐大了,遲早要禍國殃民!”
皇雲戟搖了搖頭。
又無鐵證在手?如何給人定罪?
借著群臣的火氣,今日隻將他下獄便算是大勝了。
“諸位都知道,皇城衛戍營主將的職務罷免,還有生死大權,隻有城主本人能決定,本王雖代行城主職務,但仍不能僭越,我意,先將他關押起來,待皇兄回來再行處置也不遲!”
群臣聽罷,暗暗稱讚。
是哪個小人說安西王要造反的?
簡直是一派胡言!
看看吧,都這種時候了,人家還能按照規矩行事,沒有半點的逾越!
他還是那個忠君愛國的安西王!
還是那個值得信任的奮威大將軍!
“我等謹遵安西王的決意!”
見眾臣沒人反對,皇雲戟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
“趙無畏,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事已至此,他自知已經無力回天了,若再硬撐著,隻會惹得群臣更加不滿,到時候自己的境地便越發難受,而身在衛戍營中的柱子也會被捎帶著下獄!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末將實在不知說什麼好了,但是末將要檢舉一人,希望可以戴罪立功,換一個從輕發落的機會!”
他這話提醒了群臣。
趙無畏這種心懷不軌的逆賊,一定是有同夥的。
要讓他們狗咬狗,一個個全都咬出來才好。
“檢舉可以,但你若滿口胡說,本王決不輕饒!”
“是,末將要檢舉趙柱子!”
群臣聽罷,一臉愕然。
趙柱子不是趙無畏的心腹之人麼?
他怎麼?
這是搞的什麼名堂?
莫不是嚇傻了?
“趙柱子?他怎麼了?”
“他暗通魔族,想要對烏州不利!”
眾人本以為趙無畏會說是趙柱子刺殺的安西王,從而減輕自身罪過,可萬萬沒想到他一開口就扯到了魔族身上。
很明顯,皇雲戟也倍感驚訝。
“暗通魔族?對烏州不利?說清楚點!”
“是!末將已經摸清楚了,這趙柱子是西公爵派到我身邊的奸細,為的就是監視衛戍營的一舉一動,進而瞅準機會,對城主和您還有周大人下手!”
趙無畏也是隨口說出來的,因此並不能讓眾人信服。
“趙柱子是魔族人不假,但他早就投靠了烏州,他沒道理暗中作亂,還有,你說他是西公爵派他來監視烏州的?西公爵可是魔尊的左膀右臂,你這麼說無異於往魔尊身上潑髒水,你知道嗎,就憑這一句話,本王現在就能殺了你!”
群臣聽罷,皆是義憤填膺。
他們與魔族雖不是同一個族類,但魔尊為烏州出力甚多,大家是有目共睹的,而且凡柔王妃還是魔尊的心腹愛將,這麼算起來,魔尊不但是烏州的恩人,還是王妃的娘家人,趙無畏這麼出言中傷,當真是十分可惡。
“趙無畏,你別像一條瘋狗一樣亂咬,魔尊怎麼可能派人監視烏州!”
“對,你當我們是不經世事的孩童麼?安西王,不要聽他亂說,幹脆現在就推出大殿斬首,省得他再胡說八道,挑撥烏州與魔族的關係。”
..
群臣又是一陣謾罵。
這大殿中可許久都沒這麼熱鬧了。
趙無畏辯解道:“安西王,諸位大臣,我沒說是魔尊指使的趙柱子,此事全是由西公爵一手策劃的,據我所知,他早就想霸占天魔島,取魔尊而代之了,他做的這一切,魔尊都是不知情的。”
若是這麼說,還多少有些可信度。
西公爵不滿現在的地位,想要更進一步,這完全是有可能的。
畢竟世上最不缺這種見利忘義卑鄙無恥的小人!
“好!就算西公爵有這個想法,他為何要對烏州下手呢?以他的本事,還沒到無所顧忌,四處樹敵的地步吧?他該拉攏烏州才對吧?”
“正是因為他的能力有限,又自知城主絕非無義小人,必不會受其拉攏,反而會幫助魔尊平叛,因此他才需要先奪取烏州為根基,再與魔尊正麵較量。”
“奪取烏州?嗬嗬嗬,趙無畏,你倒是可是去街上說書了,烏州幅員遼闊,帶甲百萬,當初冷無歡的幾百萬大軍都折戟沉沙了,西公爵隻憑自己就像奪取烏州?我勸你撒謊也編的像樣點。”
“他自己當然沒有這個本事,可是安西王,您還不知道吧,西公爵已經聯合了沙魘和山嶽,還與冷無歡暗中勾結,隻要時機成熟,獸人就會大舉進攻烏州!”
“啊!”
群臣聽罷,發出一陣驚呼。
獸人可不是好惹的。
冷無歡更是個陰魂不散的催命無常!
若趙無畏所言是真的,可要趕緊整軍備戰了。
“你又是從哪裏得知這些消息的?”
“不瞞安西王,趙柱子前幾日趁我醉酒,和我提起過此事,我以為他是酒後說胡話,並沒有放在心上,可是幾天前,他真的帶了西公爵來見我,那時末將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趙無畏說的有板有眼,越來越多大臣開始相信了。
對啊,他沒有造反的動機啊?
城主對他那麼賞識,他何必鋌而走險呢?
看來真的是趙柱子搞的鬼。
“西公爵和你說什麼了?”
“他勸我加入他們,共謀大事?”
“大事?嗬嗬,弑君?篡位?”
在皇雲戟看來,目前烏州隻有這兩件算的上大事了。
“是的!他說趁著城主在天魔島未歸,暗中殺了,殺了您,烏州就全在我們的掌控中了,然後他再回天魔島,暗中除掉城主,大事可成!”
群臣聽罷,皆是倒吸一口冷氣。
不得了!
萬萬沒想到看似平靜的局勢下麵竟然這麼凶險!
“安西王!得趕緊派人接回城主來!”
“如何接?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龍吟山的封印之地已經被一團烈火堵住了!”
說到這團烈火,趙無畏眼前一亮。
“安西王,諸位大臣,這烈火就是西公爵弄出來的,你們都知道,他極其擅長施火的法術,他這麼做,就是為了切斷城主的退路啊!”
這下群臣深信不疑了。
怪不得封印之地會突然出現一片火海,原來是西公爵從中作祟!
“安西王!咱們要趕緊拿下趙柱子!”
“不!末將不讚成?”
“趙無畏,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敢包庇趙柱子?你還說自己不是他的同夥?安西王,不能聽趙無畏的,必須趕緊拿下趙柱子,若讓他收到風聲跑了,後患無窮啊!”
皇雲戟想了一會兒,盯著趙無畏問道:“本王為什麼不能抓趙柱子?”
“您想啊安西王,您這麼做一定會打草驚蛇的,趙柱子隻是一個身無長物的人,殺了他也於事無補啊,反而會讓西公爵提前動手,害了城主!”
皇雲戟聽罷,眼中流露出一股藏不住的擔憂。
“來人,傳趙柱子!”
他還是決定先拿下趙柱子。
似乎他並不關心皇無極的死活。
“安西王且慢!”
“李大人,你有話說?”
“安西王,若趙無畏所言是真,那咱們萬萬不能打草驚蛇啊,殺了趙柱子事小,害了城主事大啊,請您三思!”
看來朝中還是有忠臣的。
“本王就是想救皇兄才急著拿人,拿住了趙柱子,一問便什麼都不知道了,光在這裏死等是等不會皇兄的!”
“不可!安西王,臣也不同意此刻去抓趙柱子!”
“臣也反對,保護城主要緊!”
“臣附議!”
“臣也附議!”
一時間,滿屋的大臣都站到了趙無畏這邊。
似乎他們已經忘了幾分鍾前剛把趙無畏痛打了一頓。
“放肆!你們什麼意思?聯起手來要挾本王?本王暫掌國,我說抓就抓!來人,立刻把趙柱子給我抓來!”
見皇雲戟執意要抓人,群臣又開始懷疑起他的用心來。
畢竟若是城主死了,這位子隻能傳給安西王!
大好的江山,他皇雲戟豈能不動心?
為了保護城主,大家都豁出去了!
“不可!請安西王收回命令!”
“您若執意去抓,老臣這就撞死在柱子上!”
“若此舉害死了城主,你就是千古罪人!”
這些大臣似乎忘了自己在和說說話,一個個的跟打了雞血似的和皇雲戟杠上了。
“放肆!反了!本王是千古罪人?你們攔著本王去救皇兄,是何居心?來人,把他們幾個全都給我轟出去!”
殿下站著的都是朝中重臣,他們效忠的城主,又不是安西王。
倘若在平時,大家都客客氣氣的,他們自然會對安西王禮敬有加。
可是現在撕破了臉,而且安西王擺明了要置城主的生死於不顧,他們也不客氣了。
“我看誰敢!老臣跟隨先王征戰天下的時候,你們這些娃娃的爹娘都還沒出生呢,我勸你們擦亮眼睛,辨明忠奸,不要助紂為虐!”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說自己是奸臣,折讓皇雲戟徹底發落了。
“嘭!”
他一腳踢翻了擺在台階前的一個銅鶴,從守衛的腰中抽出劍。
“出言不遜,大逆不道,本王親手了結了你!”
說著他揮劍就砍。
這李大人也硬氣,愣是昂首挺胸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腳下不動,嘴中可是罵個不停!
“老臣死也不和你這種亂臣賊子同流合汙!就是到了九泉之前,我也要到先王之前告你的狀!”
“本王成全你!”
皇雲戟一劍落下,群臣嚇得閉上了眼。
“哢嚓!”
清脆的一聲響。
再看時,這劍已經斷作兩半。
原來是李仲回來了!
他扔出自己的佩刀,打落了皇雲戟的劍。
“李將軍?你怎麼回來了?”
李仲是剛剛返回烏州。
因為獸人加強了防範,他實在探聽不到什麼消息了,因此就趕了回來。
剛回府他就聽家中管家說了皇雲戟最近的種種做法。
聽到他逼走周大人的時候,李仲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因此他快馬加鞭的趕到了皇城,因為心急,進殿的時候甚至忘了解下佩劍。
沒想到一進殿就看到安西王要殺人,他果斷的出手阻攔。
“安西王,李大人所犯何罪,你為何要殺他?”
以質問的口氣和皇雲戟說話,這也是李仲這輩子的第一次。
“本王做什麼,用得著你來管?”
聽皇雲戟這麼說,李仲徹底相信了安西王要造反的說法。
“哼!我朝律法嚴明,李大人是輔政大臣,非城主之命不得處死,這個你總該知道吧?”
“本王現在行城主之權!殺他又如何?”
“那你就先過了老臣這一關再說!”
“唰!”
說著,李仲也從一邊的守衛身上抽出了佩劍來。
“好!李仲,李大人的事先不說,我問你,按本朝律法,待劍上朝何罪?”
“死罪!但老臣是誅殺逆賊,因此無罪!”
“放肆!你說本王是逆賊?”
“敢做不敢當,你算什麼男人?”
“豈有此理!我念你多有軍功,不忍責罰,既然你執意找死,別怪本王不客氣,來人,把李仲給我拿下!”
“我看誰敢!”
李仲怒吼一聲,嚇得那些本就六神無主的守衛更是膽戰心驚了。
“果真是反了,趙無畏,拿下李仲,本王免你罪責!”
“末將,末將不敢在大殿中造次!”
“你,好!那本王自己動手,都給我閃開!”
說吧,他揚起長劍,一躍從台階上撲下來,直刺李仲心窩。
李仲身穿硬甲,自然不用害怕,他不躲不閃,迎麵一劍直封皇雲戟喉嚨。
“哢!”
皇雲戟一劍刺在李仲的護心鏡上,激起一陣火星。
李仲則反手一劍,削掉了皇雲戟的一片衣角。
第一個回合,算是各有勝負。
“安西王!懸崖勒馬吧,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用不著你來教本王,看劍!”
說罷他猛的衝了上去,一陣急攻,打的李仲連退數步。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李仲絕非皇雲戟的對手。
“啊!”
果然,李仲腿上被刺中一劍,鮮血直流!
“李仲,再不住手,別怪本王無情!”
“老臣死也不從!”
…
幾分鍾後,李仲已經身負三傷。
再打下去,性命都要交代在這裏。
李大人一把拉住了李仲。
“李將軍,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要枉送了性命!忍辱負重才是真男兒啊!”
李仲歎了口氣,把劍仍在地上。
皇雲戟倒也大氣,也收起了劍。
“來人,全都押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