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四下寂靜,皇無極遣走了所有的下人,和周謙公相對而坐,慢飲慢酌。
周謙公也不再拘禮,任由皇無極親自給他倒酒。
這種對飲的樂趣,對皇無極而言也是奢侈的。
他倆人正談著一些舊事,忽的一陣風吹進來,差點吹滅一邊的燭火。
皇無極笑著說道:“您老也是擅長卜算之人,眼下正可借這夜風襲燭算上一卦,以助酒興。”
周謙公笑著應允,然後從從懷中掏出幾塊龜殼,拋在桌麵上。
皇無極笑吟吟的待周謙公解卦,卻發現他臉色大變,驚恐萬分。
“您老怎麼了?這卦象不吉利嗎?”
周謙公說道:“何止不吉,這卦象已是最凶,掛上顯示今夜城主會有血光之災,孔雀城會有大難臨頭,城主須趕緊秦勇將軍率軍護駕!以防不測!”
皇無極聞言也是十分驚訝,而且心裏竟然生出一陣莫名的慌亂,似乎禍事馬上就要來到!
他馬上派人去召秦將軍,隻是等了足有半個時辰,仍是不見回報。
周謙公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焦急的說道:“難道是韓複訓覺察到了秦將軍的監視,製服了他,又識破了城主的計謀,因此鋌而走險,連夜反了?”
皇無極還在考慮,便聽見殿外傳來馬蹄的轟鳴聲和兵士的喊殺聲!
不是反了還能是什麼?
他將涅槃劍拿在手中,吩咐幾個親信保護好周大人,率領一隊衛兵出了大殿。
此刻皇城中到處火光衝天,人喊馬嘶,皇無極一眼就認出,那些作亂的士兵正是韓複訓的手下,他們甚至肆無忌憚的打出了寫有韓字的帥旗。
看來韓複訓圖謀造反已久,今日趁皇無極不備,終於動手了!
皇城守衛雖都是精銳,卻不過幾千,韓複訓密謀造反,近幾個月早已命其親信舊部暗中率兵趕回了孔雀城,足有五萬眾!
事發突然,皇城衛戍營雖有幾萬精兵,卻遠水解不了近渴,等他們來到,恐怕皇城早就被叛軍攻陷了。
皇無極咬牙切齒,隻恨沒早點除掉這個亂臣賊子!
隻是此刻說什麼都晚了,成王敗寇的道理,沒人比皇無極更懂。
他怒喝一聲,揮劍衝了上去!
他絕對想不到,自己的皇城,會有變成戰場的這一天!
皇無極本就勇猛,加上此刻怒火燒身,更是殺氣騰騰,眨眼之間,倒在他劍下的,已有數十人,血水順著劍滴滴答答的落在石板上,在夜色中更加猩紅恐怖。
叛軍已經占領了皇城中多處地方,此刻正全力向皇城大殿進發。
此刻從偏殿門口殺出一個人來,手持長槍,勢不可擋!
來的是趙無畏!
自無雙和凡柔跟隨魔尊去了烈焰國,沐風寫信來辭去了集賢閣的差事,浪汐也遠赴南部海島尋找族人之後,偌大的集賢閣就隻剩下了他一人!
閑著無事的他,不敢有絲毫放鬆,常常主動出來巡夜,已報城主的恩德,隻是沒想到,今日剛從集賢閣出來,便聽見喊打喊殺的聲音,他趕忙循聲而來,才發現是韓複訓反了!
待他殺出一條血路,衝到皇無極的身邊,急切的說道:“這幫叛賊是有備而來,城主切不可意氣用事,城主快走,屬下掩護你撤退!”
皇無極哈哈笑了,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兩朝元老此刻起兵造反,這個歸附自己不足一年的趙無畏卻敢舍命相救,人心隔肚皮,世事難預料啊!
他毫不畏懼的說道:“本王正要將這群亂臣賊子一網打盡,他們便自己送上門來了,豈有就此撤退的道理,有敵軍的地方就是戰場,聽我號令,趙統領,本王封你為平叛先鋒,隨我出戰!”
說罷他又衝進了這群叛軍中,揮劍砍殺,無人可擋。
趙無畏也大喝一聲,舞起長槍,緊緊的跟了上去。
此時周謙公已在一隊衛士的保護下出了大殿,他心裏除了自責還是自責,自己輔佐了數代城主,竟看不出韓複訓的野心,若今日果真有什麼閃失,他自己死不足惜,倘若累及城主,累及孔雀城,他有何麵目到九泉之下去見曆代先王?
他焦急的看著在人群中殺敵的皇無極,心裏隻盼著秦勇能快點帶兵趕到。
就在此時,叛軍停止了進攻,從中間讓出一條道來,韓複訓身披戰甲,策馬走到了隊伍的前端。
他一改往日溫馴的模樣,狂妄的笑道:“皇無極,你沒想到吧?還想將我調出孔雀城再逐個擊破,哈哈哈哈,還好天要滅你,讓我知道了你們的計劃,我本來想讓你多活幾日,是你自己急著投胎,怪不得我!”
皇無極冷笑道:“亂臣賊子,我父王待你不薄,我對你也多有忍讓,你仍不知足,天道昭昭,我定會誅你九族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韓複訓揚起手中的刀說道:“我看你能撐多久,將士們,給我上,抓住皇無極與周謙公的,賞金封侯!”
聽他的話,已然將自己當做城主了!
戰場之上,多說無益,唯有靠手中的刀槍決一勝負。
皇無極怒喝一聲,徑直向韓複訓衝去,韓複訓自知不是皇無極的對手,策馬躲到後麵,隻讓手下將他團團擋住。
夜空被四處燃起的大火照亮,皇無極一方雖殊死反擊,終究敵不過人多,雙方激戰不到半個時辰,已然被逼退到了大殿之上。
平日裏文武百官連大氣都不敢出的地方,竟然也變成了戰場,真讓人唏噓不已。
皇無極環視四周,自己已剩下不足兩百人。
勝敗已分,無需再搭上這麼多人的性命了!
韓複訓策馬踏上玉階,闖進殿中,在人群後嚷嚷著若皇無極能下一道詔書,將城主之位讓出來,他可以考慮放眾人一條生路。
周謙公高聲罵道亂臣賊子,終將不得好死!
趙無畏也罵道即使做鬼也不會放過韓複訓!
皇無極看了一眼滿臉愧疚的周謙公,輕聲說道:“您老不必自責,是無極失察,釀成此禍,若有來生,無極再報答您老的恩情!”
這是在與他訣別!
周謙公跪了下來,嚎啕大哭!數代人的基業,竟然就要毀於一旦!
皇無極舉起了手裏的涅槃劍,用衣襟仔細的擦拭幹淨。
他不會讓這些叛軍的血染髒了自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