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千牛衛相互看了一眼，而後道：“當日下午，我們幾人一直守候在後門處，並未發現異常。”程處亮又威言問了一遍：“你們再仔細想想，那日究竟有無異常。倘若找不到李佑的蹤跡，到時候掉腦袋的，可是你們自己！”
這話將那幾個千牛衛嚇住了，他們又蹙眉想了一會兒。
但最終這幾人還是苦著臉道：“殿下，的確沒有什麼異常，那日下午，一切都很安靜，壓根沒有發生什麼事兒。”
程處亮問：“你們有無注意過這牆頭的方向？”
“有的，這院牆裏有株大樹，咱們平日裏都極為看重此地，都會盯著些！”
其中一人道。
但他很快又側著腦袋想了片刻，補充道：“不過……我倒是記起來，那日的上午，這裏確實是來了夥說書人，在這前方擺了台子，說了會書！咱們幾人倒是失了會神，去聽那人說書了……”
上午？程處亮一驚。
他立馬追問那中郎將：“你說當日中午，還見到陰弘智和李佑在交談，是也不是？”
中郎將點點頭：“的確如此，當日中午是卑職親自帶人巡查，卑職親眼見到陰弘智坐在房外，與裏麵的李佑在說著什麼，好像是李佑在思念母親，陰弘智在勸慰他……”
程處亮馬上抓住了重點：“你見到陰弘智，那李佑呢？”
那中郎將一愣，而後才恍然道：“李佑……確實……確實沒有親眼見到李佑……”
李佑這時已猜到一個極壞的可能，李佑可能在當日上午，就已經逃出去了。
但假如是這樣，那還是有兩個問題存在。
一是李佑腿腳不便，即便他在陰弘智的幫扶下能上了樹，但他是怎麼跳出院牆的……
二，則是陰弘智是怎麼消失的……
他看了看那院牆的方位，那樹枝探出的位置，的確很容易從院牆翻出。
程處亮好奇問道：“這位置離院牆極近，倘若是夜間，你們是如何防範他二人越牆而逃的？”
中郎將連忙搖頭：“這絕無可能，因為每日第三次巡查之時，咱們要將他二人鎖在房內。夜間的時候，他們都是被鎖起來的，況且夜裏他們的門外也是有人值守的，一眼便能望到後院那株大樹。”
程處亮凝重道：“倘若有人一直躲在樹上，一直等到深夜呢？”
“這不可能，他們都被鎖起來了，怎麼能躲在樹上？”
程處亮再問：“那日失蹤之後，你們可有人搜查樹上？”
中郎將一愣，道：“我們……確以為他二人已經逃出，沒有仔細搜查那樹……”
程處亮迅速讓人找來梯子，親自爬到院牆處。
那牆上灰塵密布，很清楚就能看到兩道印記。
一道是兩隻腳印，重重地踏在院牆上。
另一道則是四肢的印記，可以看出那人身體虛弱，依靠雙手才勉強翻到院牆。
而在那雙手雙腳的印記旁邊，還有一道細細的繩索印記。
程處亮豁然開朗，李佑是被繩索拉著，慢慢放到地上的。
他迅速判斷，李佑應當是那日上午離開的。
李佑雙腳已廢，他無力躲在樹上維持太久。
而陰弘智自李佑離去，就一直躲在樹上，直到眾人發現李佑失蹤，開始各處搜尋線索。
眾人卻遺落了那樹上，陰弘智躲在樹上，一直躲到晚上，逃離出去。
這就是程處亮關於整個逃離流程的猜想，但這猜想落實的首要條件，就是那說書人。
李佑被沿著院牆放到地上，必須有人替他引開後門處守衛的注意力，讓他慢慢落地，再行逃走。
說書人的出現，很好地完成了這個任務。
程處亮苦笑一聲，自己當初設立說書人，卻沒有想到這門技藝，最終卻幫助李佑逃離。
抬起頭來，程處亮衝那後門守衛問道：“那日的說書人，說的是什麼段子，講得怎麼樣？”
那守衛畏畏縮縮道：“是……白蛇……白蛇傳……講得挺好……”
待他說完，程處亮已然脫身而去。
……
真正的說書人，當然隻有程處亮旗下才有。
可是如今仿冒的說書人也已經紛亂出現。
旁的不說，那博陵崔氏的說書人，就已經逐漸掌握了精髓，開始以假亂真了。
程處亮的時間不多了，倘若李佑當真是那日早晨就逃走的，他完全有時間出長安城一路向東而去，逃往幽州。
依據說書人這一線索，他迅速想到博陵崔氏。
目前能將《白蛇傳》說得能吸引千牛衛注意的，隻有崔氏的說書人有此本領。
雖然不知道崔民幹為什麼仗著李泰的佑護，還有助那李佑脫逃，但此事定與他們有關聯。
想到這裏，程處亮迅速吩咐錦衣衛，分兩個方向探查。
一是探查博陵崔氏的商隊動向，看看三日前有無崔家商隊出城向東而去。
二則是暗中城中博陵崔氏的動向，尋找陰弘智的下落。
照他的設想，陰弘智是那日晚上才出了這府宅，無論李佑有無離開長安，陰弘智必然還留在長安。
而朝廷在長安城中搜查一遭，都找不到陰李二人的下落，最大的可能，就是陰弘智還躲在崔氏的護佑中。
想要立馬追查到李佑，目前是不可能了，但是要查到崔氏的商隊，還是能查到的。
錦衣衛半日之間，就查到了線索。
“三日前，的確有一支崔氏的商隊，離開長安，出發向西。他們的目的地，是河北道定州！”
定州是博陵崔氏的老巢，博陵崔氏的“博陵”郡，就在定州。
而定州距離幽州，不過一州之隔，上百裏的路程。
也就是說，李佑很有可能隨著這支商隊，逃往幽州方向。
程處亮迅速吩咐錦衣衛，全力向東，追蹤崔氏商隊，重點關注商隊中有無一瘸腿青年。
而他自己，則已然領兵出發，趕往崔民幹的府中。
目前，這一切都還是自己的猜想。
這一趟，程處亮勢必要捉拿到陰弘智，落實自己的猜想。
錦衣衛開道，程處亮迅速殺向崔氏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