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瓊果然還是比程處亮那糊塗老爹要靠譜很多。
在看了秦瓊的書信之後，程處亮終於明白了這趙六平是何許人也。
說起來，趙六平與程處亮，倒是還真有些牽連。
據秦瓊所說，這趙六平，乃是昔日長安守將陰世師的副將。
他當時可謂是大隋朝最年輕的副將，頗受陰世民信賴。
這李淵攻破長安之後，陰世師身亡，這趙六平便自此銷聲匿跡。
想來，他該是心灰意冷，所以回到家鄉陝州來了。
而陰世師這個人物，程處亮也有印象。
因為前一陣，他還看到過此人的相關資料。
陰世師，生有一子一女，長女生得美貌，被當時還是秦王的李世民納為妃子。
而獨子，名叫陰弘智。
也就是說，陰世師，乃是燕王李佑的外公！
“處亮，你倒真是有遠見，早就預料那趙六平不簡單，想不到他竟與燕王李佑還有一層關聯。”
秦懷玉道。
程處亮不置可否。
他與李佑之間，那是天大的仇怨。
但他並不確定，這趙六平是否還顧念著舊情。
程處亮撓了撓頭，將那封書信扔在桌上。
“怎麼辦？咱們要不要先將他扣押起來？”
秦懷玉有些急。
程處亮搖了搖頭：“此事尚無定論，將人拿了，那以後還怎麼查下去？”
“那怎麼辦？”
程處亮歎了口氣：“看樣子，我要與這趙六平談一談了……”
……
趙六平此刻正在驛站客房之中安定打坐。
自他來到這驛站之後，就再也出去過。
雖然神威王嘴上沒說，但趙六平心中清楚，程處亮對他起了疑心。
此刻，剛吃完晚餐，趙六平還是按自己的習慣，在房中閉目打坐，消除心中戾氣。
“噔噔噔！”
三聲簡短的敲門聲響起，趙六平睜開了眼。
來人正是程處亮。
簡單寒暄之後，趙六平請程處亮坐下。
“不知殿下前來，可有要事？”
趙六平此時的神態語氣，與第一日見到程處亮之時，已判若兩人。
他現在已不需要偽裝下去了。
程處亮笑容純真，似乎在散發著善意。
但他的話語，還是讓趙六平心中的戾氣頓生。
“趙將軍，想來這個稱呼，你應該不陌生吧？”
趙六平已很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了。
乍一聽，趙六平感覺自己又回到了當初，鐵馬金戈的日子。
深吸一口氣，平複心情之後，趙六平才緩緩開口：
“既然神威王已經查到了我的身份，為何還不將我拿下？”
程處亮微笑道：“我為何要拿下你？你已遠離朝堂沙場，與大唐再沒有淵源仇怨，又有何罪？”
但他的笑容漸漸收斂：“還是說，你是陰世師的偏將，與陰弘智還有陰妃娘娘都有交？”
趙六平點了點頭：“不錯，我確與陰妃娘娘相識！”
他的思緒，又回到了大隋的晚年。
那個時候，他年輕有為意氣風發，她美貌無比惹人豔羨。
他們被周圍人看作是天生的一對。
就連她的父親陰世師，都有意要撮合他倆。
但可惜，一場戰爭毀了一切。
她成了李世民的愛妃，而他，自此成了一個心灰意冷的農戶。
這時，程處亮的聲音又響起，將趙六平拉回現實：
“所以，我親自過來，就是想問清楚，你是否有意接近閻氏兄弟，謀求機會替燕王李佑，替陰妃報仇？”
程處亮的眼神很幹淨，他問出的問題近乎愚蠢。
趙六平笑了笑，道：“倘若我真的有此打算，又怎麼會告訴你？”
“不……”
程處亮的眼神有一種返璞歸真的智慧：“當初，你可以選擇投降李唐，享受榮華富貴，但你沒有，你選擇了回到家中，重新做一個農戶……我相信你這樣一個人，是不屑於說謊的……”
“哦？”
趙六平笑了。
“看你的棍法，幹淨利落，有去無悔，實在是叫人頗為佩服。我相信，你這樣一個純粹的人，是不會說謊的……”
程處亮繼續解釋道。
趙六平沉默了片刻。
“我從來沒有想過接近你，也沒有要接近兩位閻大人。”
他終於開口：“那日我隻是在路上耽擱了行程，回到村中已是午時，這才遇到了兩位閻大人，他們用心極誠，也願意多出銀錢，所以我才替他們做向導。”
程處亮鬆了口氣，他願意相信趙六平。
但趙六平接著道：“我隻能說，當初我確實沒有異心……”
程處亮隱隱覺得這話有些奇怪，為何趙六平要刻意加上“當初”二字。
難道說，他“當初”沒有，現在就有了？
趙六平閉上了眼睛：“我對你並無興趣，留在這裏也並未圖謀為李佑報仇。”
對自己並無興趣，那就是對別人有興趣了……
程處亮深思片刻，又抬頭問道：“李世民？”
但他很快又蹙眉搖頭：“不對啊！我是不可能帶你回京見他的，你不可能通過我接觸到他……”
趙六平冷笑道：“你倒是敢直呼他的大名，果真不是一般人。”
程處亮擺了擺手：“既是開誠布公，我自然要坦然一些。沒有人會真的將天子當成是老天之子，那麼他的名諱，不避也罷！”
“開誠布公？”趙六平猶豫。
“你可以說出來，隻要那個人我也覺得有罪，那我就不會攔你……”
程處亮道。
趙六平沉默片刻，道：“我隻能說，我要殺一個背信棄義之人，一個為私利會出賣自己的朋友和主將之人……”
程處亮點了點頭：“既是如此，那我便不幹涉你的自由。自此之後，你可以自由出入驛站……”
說罷，程處亮起身，向房外走去。
出了房門，回到自己的書房，秦懷玉還在那裏等候。
“我要你再給你爹爹寫一封信，讓他查一個人……”
“誰？”
秦懷玉問道。
程處亮稍一頓，而後肯定道：“陝州刺史羅天明！”
這是程處亮剛才從趙六平的口中得到的結論。
雖然趙六平並未明說他要殺的人是誰，但程處亮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羅天明。趙六平說留在這裏為殺一個人，以他的武力，想要殺一個人卻必須要留在驛站……
而且那人卻是個出賣自己主將之人……
隻有軍伍出身的羅天明，符合這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