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處亮本欲拒絕，但想著張卜魚也算在此案中做了貢獻，於是便點頭應下。
“也罷，咱們要去哪兒吃？”
張卜魚立馬回道：“後衙已備好了酒菜，殿下，請！”
縣衙的後院，通常都是縣令的私人居所。
縣官多是四處為官，總不能每到一地，便重新買一處房子。
所以，縣衙裏，總會給縣令留一處小院，供縣令及其親眷家屬居住。
一來讓縣令能與家人有一安定居所，二來方便縣令隨時料理公務。
通常情況下，縣令請人到自己的後衙，那是對此人極為信任，多是心腹親信才有此待遇。
而程處亮當然不需要張卜魚的信任，但張卜魚此舉，也是想與程處亮多有親近的接觸。
況且，神威王親臨他的後衙，這也說明神威王對他多加看重，那縣衙裏的屬官見了，不對他更為佩服？
有神威王這顆大樹，不靠白不靠啊！
此舉倒正合程處亮心意。
在後衙吃，總比跑到外麵酒樓裏要安靜得多。
進了後衙，珍饈美饌已擺滿案席。
“叫張縣令破費了！”
程處亮一拱手，當先落座。
張卜魚隨後跟上，二人一番客氣，便觥籌交錯起來。
酒過三巡，程處亮興致也起了，也朝張卜魚取笑道：
“張縣令一番籌謀，將我這好一通折騰，實在是用心良苦啊！”
他此時玩笑姿態，不會叫張卜魚難堪。
張卜魚訕訕一笑：“神威王天威無人能擋，自是不理解下官在長安城的難處，這京官難做的道理，想必殿下也該知曉一二……”
程處亮點了點頭，他若不理解張卜魚的難處，今日也不會過來辛苦一遭了。
張卜魚似還有話要說，端著筷子猶豫著沒能開口。
程處亮將他神色看在眼裏，一揮手道：“既然都喝開了，張縣令有什麼話不妨直說，隻要言之在理，我自然能與你方便。”
他料想張卜魚應該是想他照顧一二，助自己早日晉升。
但張卜魚麵色卻有些尷尬：“此事倒是不好開口，我那小女向來崇敬殿下。今日既然殿下前來，不知可有雅興，聽我那小女輕奏一曲？”
這話倒出乎程處亮預料。
他看了看張卜魚那番形象。
雖說五官倒還周正，但這身材嘛……
這遠超常人的肥胖，說不定是遺傳的問題。
那他那閨女，怕也是分量不輕啊！
想到一個身量遠超常人的女子，輕撫瑤琴，低吟淺唱，那場麵，屬實是……
咽了一口唾沫，程處亮還是沒舍得抹了張卜魚的麵子。
罷了，忍忍便過去了。
言語上當然不能太過輕慢，程處亮一拱手：“如此，便有勞令璦了！”
張卜魚此刻因飲酒之故，臉色微紅，他聽程處亮此言，笑得眯起眼睛。
“多謝殿下！”
將小胖手拱了再拱，張卜魚揮手召來仆人。
“去將小姐請過來，就說府中來了貴客，讓小姐過來彈上一曲。”
張卜魚此時讓閨女登台獻藝，也是臨時起意。
他見程處亮對他很是照顧，心中感念萬分。
想到幾次程處亮前來，都給足了麵子，他不由得想再與程處亮走得更近幾分。
但他這份親近，在程處亮看來，可就承受不起了。
旁的不說，單單他那二百來斤的分量，就足以讓程處亮對這張家閨女，足夠“期待”了。
程處亮再飲一口神仙醉，等候著那張家閨女登場。
外間的房門打開，已有人走了進來。
程處亮與張卜魚此刻正在裏間，中間隔了一張珠簾，尚沒看到來人長相。
再說人家閨女前來，程處亮也不好朝那邊觀望。
一個軟糯的聲音此時開口：“爹爹……”
這聲音讓程處亮心頭一驚，他忙回過頭去，見到那珠簾之後，一個柔弱的女子站在外間。
他之所以回頭，恰因這聲音程處亮很是熟悉。
此時再隔簾一看，即便看不清臉，但從那身姿氣質，程處亮也已判定此人是誰了。
這份嬌研病弱，在程處亮所見的唐人女子中，隻有心娘才有。
“心娘？”
程處亮脫口而出。
那女子身子微微一顫，而後才掀開珠簾，露出精致的麵容來，正是心娘。
心娘臉上的神情也很驚訝，顯然她沒想到，今日來府的貴客，竟是程處亮。
但她的驚訝，絕沒有程處亮來得大。
因為程處亮從沒想過，心娘竟與這張卜魚能扯到一起來。
此刻再回想起來，心娘多次與這萬年縣衙有過關聯。
第一次見她之時，心娘乘坐馬車，目的地便是縣衙。
而後來，心娘為魚娘之事到大學堂找他，也說那魚娘是在縣衙坐車趕往書坊。
但那時，程處亮未曾想了解心娘的家世，所以不甚在意。
況且，這張卜魚胖得跟球一般，誰能想到心娘竟會是他的女兒嘛！
程處亮不禁想笑，果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張卜魚這時一臉驚訝道：“怎麼，殿下竟和小女相識？”
程處亮看著一臉迷茫的張卜魚，笑道：“何止相識，你家閨女，還是此番能破獲棄屍案的最大功臣呢！”
他這時才在心中歎道，這張卜魚查了那麼久的失蹤案件，卻從未往自己身上聯想，他自己府裏丫鬟的失蹤案件，被他忘了個幹幹淨淨。
殊不知，正是這魚娘失蹤案，才引得程處亮查到了李佑劫掠少女的場所，繼而發現了那處昌樂坊的宅院。
“心娘，這是怎麼一回事？”
張卜魚又茫然看向心娘。
此刻的心娘，卻似乎失了她先前的睿智冷靜，也有些發怔。
畢竟今日相逢，是一場意外，她也沒想到自己的爹爹竟能將程處亮請來，更沒想到，自己會在此地與程處亮有一次臨時邂逅。
緩了許久，心娘才恢複鎮定，向張卜魚解釋道：
“此前，我意外與招陽縣主結識，後又通過她認識了神威王殿下……”
她言簡意賅，將自己與程處亮相識的緣由解釋給張卜魚。
而後，她又朝程處亮微微欠身，盈盈開口道：
“小女心娘，見過神威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