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本很小的賬冊，被夾在兩本書籍之間。
從書架上將它取下來，程處亮希望能從中發現一些有關李佑的線索。
賬冊的前麵都是有關張府的內容，皆是李氏又送來一些古玩珍藏之類的記載。
翻到後頭，終於出現了一些有關燕王的記載。
但這些記載多是一些張慎幾接受燕王賞賜的記錄。
這種內容毫無用處。
但程處亮在後麵發現了一條有用的線索。
那是兩條購買宅院的記錄。
張慎幾在大半年前，曾於長安的南郊和東郊，分別購買了兩處宅院。
這兩處宅院，購買的時間幾乎相同。
作為一個紈絝子弟，購買宅院當然不算奇怪。
但奇怪的是，這兩條購買記錄之後，都小小地寫了個“燕”字。
那顯然，這兩處宅子，是替燕王所買的。
但可惜的是，這賬冊之中，僅僅記載了購買的時間和花費的錢財。
而對於兩處宅子的具體位置，卻並無記錄，隻粗略寫了在東南兩郊。
程處亮繼續翻看下去，除了最後一頁“花費四千貫，誅程處亮”這個記載外，再無任何有用的內容。
那四千貫，顯然是張慎幾買凶刺殺自己的記錄，這一點程處亮早已知曉。
看來，眼下隻有這兩處宅院的線索值得自己查下去了……
程處亮將賬冊合上，轉身走出了書房。
……
想要找到這兩處宅院的具體位置，其實還是有辦法的。
程處亮眼下正乘坐馬車趕往萬年縣衙。
長安城被朱雀大街一分為二，西為長安縣，東為萬年縣。
而那兩處宅院一東一南，南郊的尚不清楚，因為長安南郊一分為二，兩縣皆有轄區。
但長安東郊，盡歸萬年縣管轄。
所以，東郊的宅院，一定在萬年縣境內。
按唐曆，但凡購買宅院，一定會在所屬縣衙登記造冊，留下憑證。
所以，隻要去萬年縣衙，程處亮一定能找到張慎幾購買宅院的記錄。
到了萬年縣衙，一經通報，萬年縣令馬上趕了過來。
畢竟是大唐唯個異姓王，整個大唐炙手可熱的人物，那小小縣令豈敢怠慢？
“下官萬年縣令……”
那人正要躬身行禮，程處亮已扶了他起身。
“怎麼，不認識我了，還要如此客氣？”
程處亮笑道。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初德業寺失火案中，那個胖得跟球一般的張卜魚。
張卜魚這時才抹了抹額頭的汗，那張胖臉上已現出笑意來。
他拱了拱手道：“下官哪裏敢高攀殿下……”
話雖如此，但張卜魚此刻已如吃了蜜一般，從腸胃甜到心肝裏。
神威王是何等人物？
那可是整個大唐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重臣！
以一己之力，將整個大唐帶到了如今傲視天下的境界。
無論是在朝堂，還是在民間，那都是威望極高。
這樣的人物親自搭手，與自己打招呼……
張卜魚此刻已經飄到了天上。
他這樣芝麻綠豆大的小官，能與程處亮牽扯上一點關係，那可是極大的殊榮！
收拾好心情，張卜魚立馬問道：“不知殿下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這麼大的人物，到縣衙來，當然不是與他張卜魚攀交情的，他有這個自知之明。
程處亮道：“此來，是為了查兩處宅院，那鄖國公養子張慎幾，大半年前在你縣內買了兩處宅院，事關鄖國公貪腐一案，所以……”
他話說到這裏，張卜魚已然明白。
這鄖國公張亮，那可是程處亮一手拉下馬的。
他要調查此案，那也是理所應當。
再說這神威王要來查個東西，漫說是與張亮一案有關，便是沒有任何理由，他張卜魚也要好生伺候著啊！
張卜魚立馬喊來主薄，將近一年的所有案藉全都翻出來，替程處亮查詢。
“找到了，的確是有兩處宅院，一在南郊通濟坊，一在東郊昌新坊。”
主薄這時已查出具體的記錄，張卜魚接過來，雙手遞了上去。
程處亮接過一看，而後拍了拍張卜魚的肩膀：
“多謝了，張老兄！”
說罷，他迅速找了紙筆，將兩處宅院的詳細情況記錄下來。
待程處亮揚長而去，張卜魚還沉浸在方才那句“張老兄”裏，久久不能忘懷。
這神威王，喚我作……張……張老兄……
親娘哩，這是祖墳上冒煙了啊！
……
本以為還需要跑一趟長安縣，但沒想到兩處宅院都在萬年縣內，這倒是給程處亮省了不少麻煩。
拿到這兩處宅院的具體位置，程處亮鬆了口氣。
接下來，就是錦衣衛的事了。
程處亮迅速吩咐錦衣衛，暗中調查這兩處宅院，將與這兩處宅院有關的一切信息，都調查清楚。
調查這兩處宅院，本就是程處亮為了防備燕王李佑所做的預設準備。
他不想搞得明目張膽。
讓錦衣衛暗中探查，已是最好的辦法。
如果真能發現燕王的秘密，那是最好；即便沒有發現，他也不想讓燕王察覺到自己的動作。
但他隱隱感覺，這兩處宅院不簡單。
燕王作為堂堂親王，買幾處宅院，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他卻並未讓自己府裏的人出麵，而是以心腹張慎幾的名義購買。
這其中的蹊蹺顯而易見。
安排好一切，程處亮走到大學堂的涼亭裏，躺了下來。
這陣子一直在準備車馬行的事情，今日又發現了燕王的宅院。
連番操勞，他已是心力交瘁。
所幸現在各項事務都已按部就班地分配好。
車馬行那邊，隻待馬周將長安的市場整合好，最後再給弘知車馬行致命一擊。
而宅院那邊，就等著錦衣衛的消息了。
再往遠處想，長途公路的探測已正式開始，快則幾個月，慢則大半年，總歸是能有個結果的。
到那時，資金應該已準備充分，就可以正式動工了。
閉上眼睛，搖著躺椅，程處亮難得地愜意了片刻。
但一陣馨香傳來，他知道麻煩又找上門來了。
這味道是招陽縣主的。
程處亮並未睜眼，但他感覺到招陽已向自己靠近。
那腳步聲很輕，似乎有意踮著腳不發出聲音。
程處亮心中好奇，這招陽悄悄靠近，又是要作什麼妖？
閉目凝神，他故作沉睡狀。
他倒是想看看，這招陽又在搞什麼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