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的州縣常是這樣。
中午還是萬裏晴空，下午便換了傾盆暴雨。
到了晚上暴雨停歇，又會狂風大作。
天氣變幻，往往不講個“理”字。
一連幾日，都是暴雨天氣，在台風季節，常是如此。
近日，明州城中的氣氛很是詭異。
官吏們常能看到，自家的刺史老爺總是負手望天，伴以口中的念叨：
“這風雨，什麼時候才能停歇？”
台風天氣，往往是出不了海的。
即便你有天大的事，也要等到風停雨歇，才能安然乘船出海。
否則，再大的船艦，老天都能叫他傾覆在怒海狂濤之中。
……
程處亮此刻正在城中的驛站之中。
這樣的天氣，城外的營帳顯然不夠安全。
於是神機營集體撤到城中，住進了驛站。
眼下的天氣，海寇當然是不會打過來的。
所以，此刻的明州城，不需要他們在城外駐守保衛。
“還是沒有動靜？”
程處亮有些焦急。
按理說，如果內應真的要有所行動，必須要在自己領兵出海之前聯係海寇。
因為一旦戰隊出海，再聯係海寇撤離，怕是來不及了。
可這些天，那幾位懷疑對象，都沒有任何出格的動作。
這叫程處亮好生奇怪。
難道說，此人早已得悉，海寇已不在原先的老巢了嗎？
這種情況，似乎不太現實。
海寇沒理由會隨時聯係內應，通報自己的位置。
一來增加風險，一旦內應被擒，他們也隨之暴露。
二來此刻海寇剛襲擊城池，再主動聯係內應，也讓內應有被識破的可能。
他們隻需留一個不起眼的人物。
住在城中作為接應，一旦有緊急狀況，內應能聯係上他們。
便可保萬無一失。
所以程處亮打的算盤是，這幾日盯緊嫌疑人。
一旦有人試圖向外傳遞消息。
便會被錦衣衛盯上。
再接著順藤摸瓜，興許能將海寇的位置摸出來。
但眼下，三人都沒有動靜。
這對程處亮來說，是最大的壞消息。
難道是自己的計策早已被人識破？
還是此人特別謹慎，要等到最後時刻，才向外傳遞訊息？
程處亮陷入苦等的境地。
從狂風暴雨到風平浪靜，程處亮苦等了好幾日。
但終是沒有好消息傳來。
於是風雨停息，到了要出海的日子。
程處亮領著陳上元，趕到水師碼頭之上。
“哎呀，可讓我一番苦等啊！”
潘玉書已在碼頭等候。
他此刻全副戎裝，大有枕戈待旦之勢。
程處亮上前與他一番寒暄。
而後又仔細看了看水師的大船。
上次在水師並未詳細觀察水師的戰船。
如今看來。
這大船與海寇的戰船相當。
也算是較為可靠的海中戰力了。
但與自己的戰艦一比，就是天壤之別了。
戰船規模就小了數倍。
比起戰鬥力，那更是相差了無數個量級。
但這並無大礙，此番出海，隻是演出戲。
無論戰船快或慢，堅固或殘損。
都沒有什麼影響。
他隻要能騙過三位嫌疑人，自己真的攜水師出海剿寇去了，就可以了。
潘玉書的身後，岑子期和周昌正在拱手送行。
他們是不必出海的。
岑子期要坐鎮明州。
而周昌要固守水師，以防海寇騷擾沿岸漁民。
所以這兩人都不會隨行。
潘玉書雖然並不擅長指揮水師戰船。
但有副將在旁佐助，又有神威王天威降臨。
自然知曉此行能馬到功成。
所以對於潘玉書來說，這一趟，是去撿功勞的。
那何必再找幾個有名有姓的，跟著自己分一份功勞？
念及於此，潘玉書一揮戰袍，昂首闊步朝戰船走去。
上了戰船，他又感受到大唐水師的戰船之堅固威猛。
真要與海寇相抗，也絕不落於下風。
“神威王，你的戰艦何時能來？”
他此前聽說過神威王有無敵戰艦，吹的是天上有地上無。
但隻聽其名，未見其形。
所以他多少有些期待，自己的戰船雖然比不過那無敵戰艦。
但應該也差不了太多。
如今登上戰船，又感自己的戰船威武可靠。
他實在想象不出，還能有什麼船，能比得上自己的水師戰船？
說什麼無敵艦隊……
最多也隻是造型上威武一些罷了。
這些貴人，最是好麵子，什麼樣的番號，都要加個“無敵”或是“威武”的字樣！
他正這般想著。
卻見程處亮一揮手，他身後那人手拿號角吹響。
嗡嗡的聲音讓潘玉書有些耳鳴。
待鎮定下心神，隻見程處亮指著遠方。
潘玉書趕忙朝後看去，隻見大海之中，數艘巨大無比的戰艦向這邊駛來。
那戰艦造型規製，較自己所乘的戰船要大出數倍。
與它一比，自己的戰船，倒真像是個小漁船了。
潘玉書心中大驚，這世上竟有如此震人心魄之氣勢？
他又暗暗慶幸，自己方才沒有揶揄程處亮的無敵戰艦。
若他將自己心中所想說了出來，隻怕現在要羞愧而死了。
這差距，說是雲泥之別都不為過！
真真是叫人感歎，神威王到底有多強大的實力！
“無敵戰艦，果然名不虛傳！”
周昌此刻也在岸上讚歎道。
“隻怕這回，咱們的戰船要拖神威王的後腿了！”
岑子期搖頭微笑，一臉的羨慕忌妒恨。
“無礙！”
程處亮擺手道：
“此行並不追求速度，我的戰艦也會放慢速度，配合水師部隊。隻要能構建陣型，順利包圍那片群島，海寇插翅難逃！”
……
戰船朝大海深處進發。
水師戰船上，潘玉安撫須看著無敵戰艦的方向。
程處亮正背對著他，指揮調度。
“神威王果然行事嚴謹，自出海以來，一直都在安排措置各處事宜，真可謂事無巨細一絲不苟！”
他感歎道，而後又轉過身去，對著自己的副將：
“都安排好了嗎？”
副將點頭，報以肯定的回複。
“嗯！”
潘玉書長歎一聲，看著戰船前行的方向。
“此行，諸事皆備。看來勢必有所收獲。”
海浪之中，潘玉安迎風而立，一綹長須迎風招搖。
……
刺史府的側門悄然打開，一個黑色身影鑽了出來。
這身影邊走邊小心張望，似是在提防著什麼。
四下裏空無一人，他步伐稍快，不一會兒已鑽入坊市之中。
在他之後，兩個錦袍身影現出身形，望著那黑色身影遠遁的方向。
瞬息的工夫，這二人也緊隨其後，隱入坊市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