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孽子什麼時候有這份定性了，敢莫是嚇傻了吧。”這是他能找到的最佳的解釋。
吳不賒沒有透視眼，若能透視到陳剛心理，他估計該要氣笑了。
隨後商議軍情，二十萬狼騎最遲到今天下午便會出現在襄城城牆之下，這一點無須懷疑，最遲明天就會發起進攻，而整個襄軍，楓葉嶺守軍加關天雄的禁軍，總共隻有九千人，守衛這麼大一座城池，這一點兒兵力絕對不夠。
兵力不夠，城中精壯足夠，城中原有百姓加逃難的，約有二十五六萬人，十五歲到五十歲的男子統統征召上城，至少能召八萬人，雖然沒經過訓練，但是為守衛家園而戰，不會缺少勇氣。
而有了吳不賒這個假襄王坐鎮城中，尤其有了他親上楓葉嶺抗戰的事例，今早這一幕之後，百姓們絕不缺少奮戰的熱血，一國之主，尚不惜血戰，他們有什麼惜命的理由？
城中糧食也足，大襄糧食主產區就在楓葉嶺以南，雷水到襄江的大襄原上，才收了夏糧不久，庫中新糧堆積如山，不說久了，守個一年不成問題，而狼騎是絕不可能圍困襄城一年的，入冬之前若不撤兵，大雪封山，二十萬狼騎將會在大襄原上活活凍死。
無論征召丁壯也好，城中存糧物資也好，這些都是後勤，都是民事上的，都是陳剛在說，真正到怎麼守城怎麼作戰，那是軍事上的。
陳剛雖是太尉，實踐作戰他還是外行，得要關天雄吳承業這些將軍們來說，總兵其實比副都統高半級，正三品啊，但無論是吳承業還是張斧或花鐵舟這個前總兵都一齊看向關天雄，關天雄捋了捋胡子，忽地斜眼看向吳不賒：“大王，你說這城要怎麼守？”
很顯然，方才的對視，並未能徹底折服這性如烈火的老將，人隻有膽不行，隻有修養定性也不行，那泥朔木雕修養還好呢，永遠笑嘻嘻對著你，有用嗎？要這悍將折服，得有真本事。
這一問，可以看做刁難，也可以看做考驗，吳不賒若能過這一關，這老將就會真心服了他，有他真心擁護，這城才守得牢靠。
他的想法，吳不賒很明白，但可憐見兒的，他沒有過這一關的信心，雖然在楓葉嶺上見識了戰火，可培訓期也太短了點兒，他還沒入門呢。
但這一關，不過也得過。
“孤不是將軍，具體怎麼守城我是不懂的，要靠各位將軍。”先打個底，徹下台階：“我就說大略，十六個字，嚴密組織，團隊精神，分片包幹，落實到人。”
“什麼叫嚴密組織，這麼大一座城，這麼多守軍，誰守東，誰守西，誰開弓，誰放箭，誰上城，誰送水，危機時怎麼救，信號怎麼傳，這些都要有規定，如果大家亂做一團，這城絕對守不住。”
“什麼叫團隊精神？守城不是一個人的事，張將軍雙斧之下無三合之將，可憑你一個人，守得了東，守不了西，放得了箭，開不了弓，要守住城，要靠全體配合，城中所有的人，要精誠團結如一人，我們的口號是，不要英雄的個人，要英雄的團隊。”
“不要英雄的個人，要英雄的團隊，好。”聽到這裏，關天雄用力點了下頭。
他點頭就好，吳不賒繼續往下忽悠：“什麼叫分片包幹，落實到人，城有四門，拿四位將軍來說，那就每人分一門，哪一門出事，就是他的責任，這是城上，城下呢，城區也要分片，各街各巷，各要有人負責，哪一片出事，哪一片的負責人就要受罰甚至人頭落地。
然後還有後勤，後勤很重要，打仗，可以說打的就是後勤，但後勤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也要細分，弓誰負責，箭歸誰管，沒了滾木擂石問誰要，刀槍殘缺了到哪裏修，軍士久守城頭，誰送飯，誰燒水，都要細分到個人，隻要每一個細則都落實下來，整個襄城就真正的融為了一個整體，那就一定能守住城池。”
“是這個理。”
“每一樣東西都落實到人，少什麼就問那負責的要，那就不會亂了。”
“好，是個好主意。”
張斧花鐵舟幾個紛紛發言，個個一臉興奮，即刻展開了熱鬧的討論，誰分到哪一門，哪些東西是需要的，缺什麼，要指定哪些人負責，便關天雄也加入了討論。
他們都是久經戰陣的悍將，經驗豐富，隻是缺泛理論的指導，吳不賒的這十六個字便如亮起了一盞燈，心亮了，路通了，具體怎麼走怎麼做，他們拿手得很，七嘴八舌，根本不要吳不賒插嘴。
“忽悠成功。”吳不賒在心底暗抹了一把冷汗，他說了一大堆，具體到城頭作戰其實什麼也沒說，所謂務虛，所謂上升到理論的高度，所謂大海航行靠舵手，累死累活靠人民，就是這種了。
陳剛卻是完全目瞪口呆了，如果說城外那一幕隻是見了血長了膽，剛才與關天雄對視那一幕隻是給嚇傻了，那這滔滔不絕的是什麼？
這是識見，這是聰明，這是智慧。
膽可以嚇得大，人可以嚇得傻，但聰明不行，就沒聽說過嚇聰明的，就算嚇聰明了吧，識見能嚇出來嗎？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夏蟲不可以語冰，雞同鴨講，就是不知道講什麼，而且這並不僅僅是見識，能說出這樣的道理來，非得有大智慧，這十六個字可真正算得上是驚人之語，是真正的學問。
“難道真的是祖宗開眼，這孽子真的開竅了？”還好，沒象牡丹一樣，以為是白日見鬼，老鬼上身。
吳不賒沒去留意陳剛的異樣，而是細聽四將關於守城的安排，到是真材實料的學了一把。
時間緊，大體定下方略，便分頭安排，四將各負責一門，陳剛為後勤總調度，各細務再安排專人，一路雷厲風行安排下去，一天時間，便大體布置完畢。
共征召八萬健壯男丁上城協助防守，另有三萬體弱些的男子和五萬健婦後勤搬運，這十六萬人一動起來，襄城便如一個有了生命力的巨人，突然間便活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