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思,顏如雪他們是給楚國那些鬼精鬼精的大臣騙了,可顏如雪和四大長老又不是小孩子,能在魔界苦撐不倒,更絕不是等閑之輩,如果真是這種小伎倆,他們怎麼可能看不穿,吳不賒也是話出口才想到這一點的,果見顏如雪搖頭,道:
“洪水是淹不了象南城,但能把象南河周圍的莊園農田給淹了。”
“水會退下去啊?”
“泄了洪,象西國馬上又把水壩築起來,過半個月,再又掘壩放水。”
吳不賒臉如死灰,他明白了,泄了洪再蓄,過半個月又泄,洪水確實淹不了象南城,甚至可能淹不死一個象南國的人,但象南國的田園卻毀了,人是要吃飯的,不種田,沒有糧食,哪來的飯吃?這一計,釜底抽薪,可真是毒啊。
“象南國堅持了半年,終於再也堅持不下去,全軍出城突擊,大半戰死,小半逃進象山,就此流落異鄉,象南王在王宮中堆積柴草,王族百口和城中不願投降的大臣百姓數千人聚在一起,一把火自焚而死。”
吳不賒遙想當日的情形,心生敬佩:“這象南王比楚王這軟蛋可是有骨氣多了。”
“是啊。”顏如雪臉上也有神往之色:“這世間有很多的黑暗,也總有那麼幾根不屈的骨頭。”
吳不賒忽地想到一事:“楚王不是說把象山周圍百裏之地全數劃給雲州遺族嗎?雙象口距象南城不過五十多裏,該也是雲州遺族的地盤啊,雲州遺族接收過來,築卡防守,不就沒事了嗎?”
“楚王說的百裏,是指楚國境內,雙象口在象西國境內,怎麼可能劃給雲州遺族。”
顏如雪其實還有些話沒說,楚王說的大方,其實很大一部份是紙上的畫餅。
象南國多山,北和南都是山,根本沒什麼用,西去三十多裏就是象西國邊境了,隻往東沿著象南河有幾十裏地,當然,養活雲州遺族十多萬人,這塊地也足夠了,隻是相比於楚王的大餅,實得的少了太多,真要算起來,五分之一都沒拿到,吳不賒若是知道實情,隻怕會跳起來,顏如雪不想他自責,實情便藏起來沒有說。
“楚國那些大臣就是用象南國的例子威脅你們。”吳不賒咬牙。
顏如雪沒有直接作答,好一會兒才微微歎了口氣:“雲州遺族不會輕易屈服,但我們也不可能比象南國做得更好,有些時候,光有勇氣是沒有用的,雲州遺族區區十幾萬老幼,沒有辦法和楚國這樣的大國對抗,何況楚國還有那麼多屬國幫手。”
“楚國若真敢那麼做,象西國若真敢助虐為禍,必將引得人神共憤,成為全天下的公敵。”
“做與說是兩回事。”顏如雪眼光悠遠:“魔界有句話,真理隻在弓箭射程之內,我覺得很有道理,到雲州遺族真個滅了族,便全天下人人同情,也是無用,沒有懲罰楚國和象西國的利劍,全天下人人詛咒也拿他們無可奈何,而且麵對強權,也未必有人人詛咒的膽氣,便是天帝,在沒有天兵天將撐腰的情況下,也不一定就敢下旨斥責。”
看到西嶽帝君的真麵目後,顏如雪對天界和神仙們少了幾分盲目的祟拜,這些日子留神打聽,對天界的情況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以前威震魔界的十萬天兵天將已是明日黃花,天帝和天庭在很大程度上其實隻是一個唬人的空架子,因此而有了這番感歎,其實也是絕望,若天庭真有無上的威攝力,她會死扛到底,天有眼,天有報,顏如雪就不信楚國敢拿雲州遺族怎麼樣,可天帝有眼不敢看,天庭更無力主持公道,她還能指望誰?
“大哥,謝謝你,你能來,我真的高興壞了,但我不能跟你走,雲州遺族孤懸魔界千年,吃了無數的苦,受了無數的罪,現在好不容易回來了,我隻想他們過一點安生的日子,我的族人,他們真的累了,再也經不起折騰了。”她的語調痛苦而深情,讓人淚下。
“可是,你是要嫁給屍蓮王啊,一個魔類。”
“隻要我的族人能得到安寧,別說隻是嫁給屍蓮王,就是讓我下地獄,我也甘之如飴。”她的語調輕柔,內中卻蘊含著無比的堅決:“我隻盼望,這是雲州遺族付出的最後的代價,蒼天開眼,再也莫要讓我苦難的族人為難了。”
她外表瘦弱,可這瘦弱的身軀下麵蘊含著的力量,吳不賒從來也沒有懷疑過,她即然做出了決定,就很難有力量可以改變。
可真的要眼睜睜看著她嫁給屍蓮王嗎?這個如初雪般美麗的女孩,真的要在汙垢的塵世中毀滅?
吳不賒雙腳化成樹根,深深的紮進地底,他胸中憋著一口氣,他想要撐裂大地,他想要撕開天空。
“不,我把你從魔界帶回來,不是讓你受辱的。”吳不賒忽地伸手,一下子製住了顏如雪,顏如雪根本沒去想吳不賒會對她動手,身子一軟,已給吳不賒抱在懷裏,又驚又羞,叫道:“大哥,你要做什麼?”
“我要帶你走。”
“不行。”顏如雪身子發軟,語氣卻是異常堅決:“大哥,我知道你關心我,但為了我的族人,我絕不能跟你走。”
“你以為建立在你痛苦之上的安寧歡樂,你的族人能夠安心亨受嗎?”吳不賒猛然抓住她雙肩,怒狠狠的直視著她雙眼,顏如雪看不見,卻似乎又看見了,那眼光中的憤怒和痛苦:“如果你的族人能夠在你的痛苦之上安心亨樂,他們不值得我多看一眼,如果他們不能,那你為什麼這麼做,你要讓十二萬族人因你的犧牲而痛苦終生嗎?那你的犧牲又還有什麼意義?”
“可是-----。”顏如雪還想分辨,一時間卻找不到措詞,吳不賒不再管她,把她往背上一背,這家夥手多,多生出兩隻手牢牢的箍住顏如雪,弓身便從窗子裏跳了出去。
背著人,不能化貓,但先前進來時記了路,悄無聲息的穿院而出,過另一個院子,越牆,左側不遠處忽有一個聲音傳過來:“什麼人。”隨即便響起尖叫聲:“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