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你看見了嗎

太守是正四品的大官,郡相是從五品,而縣令不過正七品,可是連跳了好幾級,到了郡相,升太守就要容易多了,而到了太守,就擁有了推薦任命縣一級官吏的職權。

如果高秋遠真做了郡相,吳不賒再跟他混得兩三年,留個好印象,待他升了太守,甚至不要到太守,隻要和太守關係好,就可以推薦吳不賒到下麵的縣裏麵來當官,縣令不說,縣尉縣丞之類,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吳不賒一顆心一時怦怦直跳。

卻聽高秋遠斷然拒絕:“候爺好意,敝人不敢領受,師爺請回。”

馬師爺顯然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才道:“難道高縣令真就不想升官發財,還是嫌候爺給的價低了些?”

吳不賒尖起耳朵,且聽高秋遠如何回答,卻聽得怦的一聲,窗子突然給推開了,高秋遠站在窗前,往城西一指:“馬師爺,你來看。”

“什麼?”馬師爺過來,順著他手指看,一臉的莫名其妙。

吳不賒也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這夜有星無月,遠遠的夜空中,掛著一天的星子,神秘,悠遠,寂靜。

“看星星嗎?星星有什麼看的?”吳不賒大是迷糊。

“那邊是城西,星光下麵,有五個萬人坑,去年餓死的數萬人,大都埋在那五個坑裏,那是數萬個冤魂,數萬雙眼睛,馬師爺,你看見了嗎?”

他忽地轉過身,狠狠的盯著馬師爺,連問兩次:“你看見了嗎?你看見了嗎?”

“什----什麼?”馬師爺給他的樣子嚇住了,情不自禁退了一步。

“你沒看見嗎?可我看見了。”高秋遠雙手緊緊捏著:“我還知道他們也在看著我,也在看著你,升官發財,馬師爺,你敢對著這數萬雙眼睛,把這四個字再說一遍嗎?”

他牙關死死咬著,單薄文弱的軀體,這會兒竟發出一種淩厲的氣勢,馬師爺不敢與他對視,又退了一步,看一眼外麵黑黝黝的夜空,似乎真的看到無雙數眼睛在盯著他,猛地大叫一聲,轉身就跑,出院上馬,急叫:“快走,快走,這人瘋了。”帶著兩個隨從狼狽而去。

他竟然是給嚇跑了,吳不賒情不自禁想笑,又歎了口氣:“高大人是真正的好官,唉,不過這世道,好官往往當不長啊。”

回來睡覺,喝了點酒,迷迷糊糊睡著了。

-------大王有令,陽城令高秋遠為官清正,特旨升為太守,即日上任,因高秋遠推薦,捕快都頭吳不賒接任陽城令。

喜出望外,吳不賒有些傻了:“縣令?我怕幹不好啊。”

高秋遠親熱的拉著他的手:“不要怕,你不是開過店子嗎?商道官道,其實是相通的,你別想你是縣令,你就想你是陽城店的大掌櫃,你能把店子開得紅火,自然也能讓陽城興旺起來。”

這話有理啊,換個角度想,當縣令和當掌櫃,還真有相通的地方,而說到做生意,嘿嘿,吳不賒若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吳不賒馬上就有了信心,走馬上任,衙役站班,焦三孟四左右叉手,齊喝威武。

有人告狀,肖禿子家的狗咬死了金跛子家的雞,金跛子一怒,又打死了肖禿子家的狗,肖禿子要金跛子陪狗,金跛子要肖禿子陪雞,這個容易,且聽吳老爺判來,肖禿子你回去剝了狗,金跛子你回去殺了雞,狗烹了雞炒了然後老爺我提一瓶酒來,咱們三個打平夥,如何?老爺我判得公道不公道啊?

我呸--------。

吳不賒突然就醒了,原來是黃粱一夢,坐在床上發了半天呆,順著夢境又狠狠的意淫了一把,自鳴得意:“高縣令這話還真沒錯,當縣令和當掌櫃還真差不多,我要來當縣令,就把這陽城做店子開,鐵定紅火。”

眨眼到了第七天,擺下刑場,合城百姓知道要斬周有財這黑心狼,頃城來看,個個叫好,午時三刻將到,忽地馬蹄聲驟響,幾騎如飛而來,乃是幾個官差,還有馬師爺。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馬師爺飛身下馬,到高秋遠麵前:“高縣令,刀下留人。”

高秋遠冷眼看著他:“馬師爺,你還有什麼話說?”

“太守朱大人有令,陽城令高秋遠就地免職,另有委任,陽城令由馬皮擔任,這是公文。”馬師爺從腰袋裏掏出一紙公文遞給高秋遠。

高秋遠臉色一變,不接公文,冷眼看著馬師爺:“馬皮,就是你了?”

“正是區區。”馬師爺一抱拳,回身向刑場上的周有財瞟了一眼,喝道:“周有財一案,還有不少迷團,需押回重審,來呀,把周有財押回去。”他帶來的幾個隨從立時便要去給周有財鬆綁。

吳不賒想不到馬師爺竟然還有這樣的本事,竟然讓太守下令免了高秋遠的職,又驚又怒,一時卻不知如何是好。

“啪。”忽聽得一聲脆響,卻是高秋遠猛拍了一下驚堂木:“誰敢動?”

幾個隨從一驚止步,馬師爺愕然回頭:“高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要清楚,現在你已經不是陽城令了,陽城令是我馬某人呢。”

“對不起。”高秋遠掃他一眼:“我還沒交印,沒辦交接,所以現在我還是陽城令。”

這話占理,馬師爺又氣又急,一張麻臉脹得通紅,點點頭:“很好,那你現在交印吧。”

高秋遠到笑了:“馬大人遠來辛苦,又何必急在一時,高某還有樁陳案未清,待理清手尾,自然清清爽爽交給大人。”便在這時,鼓響三點,午時三刻到了,高秋遠臉色一變,兩眉齊豎,厲喝道:“午時三刻已到,斬。”丟一枝紅簽下去。

“高秋遠,你---你----。”到了這個地步,高秋遠仍然堅持要斬周有財,馬師爺驚怒交集,卻又拿高秋遠無可奈何,眼見劊子手上台,情急之下,竟是放起刁來,指著那劊子手道:

“你敢動手,高秋遠馬上就不是縣令了,我才是縣令,你現在敢動手,轉眼我就能要你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