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裏斯知道這隻不死九頭蛇是誰的手下。他早已忘了自己剛才脫口而出的話,心中充滿期待。
裏涅特一定做好了打算,她一定會出手相救,然後他們倆可以利用這隻怪物逃出城。在莫裏斯看到裏涅特的身影之前,他的心中還懷抱著這份希望。
然而,出現在玄關大廳的人並非莫裏斯熟悉的美人。盡管那個人的臉上仍可以隱約看出裏涅特的容貌,但她有著一雙閃爍著紅光的眼眸、紫色肌膚——全身冒出黑色煙霧——
“你、你是魔人?”
魔人能食用他人的負麵情感,轉化成自己的力量,是一種駭人的黑暗化身。
“我要先告辭了。”
異形發出了莫裏斯熟悉的女性清澈嗓音。
“你醜惡的感情相當美味,我住在這裏的時候非常開心。但一切都要畫下句點了。”
裏涅特暫時說到這裏,深深吸了一口氣。她的嘴巴裂到耳際,探出蛇信一般的舌頭。
“呃哈!”
下一瞬間,裏涅特的口中發射出經過高密度壓縮的瘴氣彈,貫穿莫裏斯的腹部。
“喔、唔、啊?”
“去死吧人渣!區區人類竟然敢背叛我!呀哈哈哈哈!”
莫利斯聽著裏涅特的嘲笑聲,抱著腹部的大洞,全身一軟,跪在地上。
裏涅特故意沒有使出致命一擊,她滿足地享受著莫裏斯死前的痛苦和絕望。
“怪物!”
一顆火球飛向裏涅特。
瘴氣彈擊落了攻擊,裏涅特逼近使用魔法的士兵,她伸長銳利的指甲,砍向士兵的四肢。
“唔呃!?”
士兵倒落在地。裏涅特抓住士兵的頭發,將他拋向九頭蛇。彷彿手中的人隻是一個娃娃。九頭蛇從空中咬住士兵的手腳,士兵痛到昏厥。
“唔啊啊啊啊!”
“不不,等一下。還不行喔——要再等一下。”
裏涅特對著被好幾顆頭咬住的士兵露出愉快的微笑。
“住、住手。”
“可以開動了。”
“呀!?
裏涅特使用士兵的慘叫聲當作背景音樂。對著剩下的士兵們伸開雙臂。
“那麼?”
她舔了舔舌頭,睥睨著畏懼不已的士兵們。
“哎呀——怎麼會這麼可口呢。好想知道神殿的和尚們嚐起來是什麼味道哪。”
裏涅特乘坐在不死九頭蛇的背上出征,絲毫不隱藏本性。她好久沒有解放自己,也好久沒有一嚐絕望的味道了。真是可口至極。
相較之下,當他們將從迷宮抓來的家夥們關進牢籠時,她品嚐到的不安和恐懼也有一種清淡的美味。
她的目的地是位於迷宮入口的月神殿,神官和巫女們的絕望和痛苦應該也讓人齒頰留香吧。
“咿!咿咿咿!”
“救救我!救救我!”
不管是抵抗的士兵,或是四處逃竄的士兵,全都成了九頭蛇的供品。裏涅特品嚐著士兵們的恐懼,聽著他們的慘叫聲,不斷前進。
士兵們偶爾會進行零星的攻擊,但裏涅特絲毫不以為意。所有人類都是不死九頭蛇的回複藥。
她辦得到。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倘若不好好準備防範,就算空有境界都市的美名,依然無法抵禦內部展開的突襲。
裏涅特操縱九頭蛇以巨大的身軀蹂躪著整座城市,就在來到鄰近神殿的廣場時……
她感受到異狀。
“怎麼、回事?”
裏涅特的身體竄過一陣顫栗,她順從本能,從不死九頭蛇的背上一躍而下。
過了一會兒,一道染白世界的雷擊貫穿不死九頭蛇的背部。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剛剛那道巨大的雷擊彷彿隻是在小試身手,巨大的魔法圓陣出現在廣場上。
裏涅特看到一位人類少年站在圓陣中心。少年有著一頭暗金褐色的頭發和眼睛——衣著打扮象是一位貴族。
少年與裏涅特四目相交——他瞇起眼睛,彷彿看到某種無趣的東西。
直覺告訴裏涅特,剛剛的雷擊是少年搞的把戲。
“殺了他!”
盡管雷擊讓身體開了一個大洞,白煙裊裊而上,不死九頭蛇依然扭動著身體。少年的表情和心思讓裏涅特感到一陣寒意,她打算開口教唆九頭蛇時。
“你太礙事了。”
少年用爆發的速度直逼而來。
“受死吧。”
少年逼近到可以碰觸九頭蛇的距離後,舉起手。當少年開口的同時,不死九頭蛇的腳邊出現一道封印陣。
九頭蛇的身體無法動彈,封印陣內部出現了驚人的慘劇。
喀啦喀啦嘎哩嘎哩。
咀嚼般的聲音傳了出來。
九頭蛇的腳邊出現一個不斷擴散的黑色漩渦。黑暗中出現了無數個眼睛和嘴巴。漩渦伸出觸手,層層卷起不死九頭蛇的身體,將他拖進黑暗之中。
黑暗不斷侵蝕吞沒九頭蛇的巨大身軀。
路途中犧牲者的血肉讓九頭蛇不斷重生,牠仍試著反吞那抹黑暗。
牠的抵抗毫無意義,黑暗輕而易舉地吞下牠,彷彿要沉沒至地下深淵。九頭蛇隻能不斷遭到吞噬。
第八階級闇魔法惡魔食魂獸。這是一種上級魔法。
裏涅特沒有見識過這樣的景象。由於少年對自己懷著強大的憎限,她無法移開視線。
這種負麵情緒本來是魔人最喜歡的感情。
如果少年隻散發出深惡痛絕的情緒,她還能夠理解。畢竟她已經習慣麵對他人的憎恨。
可是,為什麼少年會同時感到欣喜若狂呢?少年彷彿發現了追捕已久的獵物,宛如一隻看見草食性動物的肉食獸。
“魔人是吧。”
少年緊盯著裏涅特不放,口中冷靜地說出這句話。
在循環狀態下,我空手放出魔法。
些許鮮血從我的左手流淌而下——應該沒有大礙。
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著我。
我仰望著飄浮在空中的魔人,對方正惡狠狠地瞪著我。
她似乎隨心所欲地大鬧了一番,讓我相當不愉快。就算不快,我仍然要冷靜又準確地擊敗她。畢竟我之前跟莫裏斯交談時,差點因為一時衝動而失敗收場。
盡管這個人跟殺母仇人一樣同為魔人,但她並沒有殺害我的母親。
畢竟八年前,散播疫病的死睡之王已經被母親給擊倒了。
“你竟然笑得出來,看來——你似乎對於自己能使用強力魔法而沾沾自喜呢。”
女型魔人飄浮在半空中,憤恨地望著我一段時間後,揚起溫柔的笑容。
“你該不會以為隻要使用威力強大的魔法就能打敗魔人大人吧?小鬼就是這麼單純。”
魔人依然浮在空中,全身散發出的黑色煙霧圍繞在她身體四周。
我清楚她這番話是什麼意思。魔人光是能夠自由自在地飛翔,就已經是一個強大的優勢了。相較之下,人類能使用的飛行魔法隻有“空中飄浮”。
空中飄浮是一種讓物體飄在空中的魔法,她一定清楚這種魔法跟魔人的飛行魔法有著天壞之別,並不適合戰鬥。
不管我擁有多麼強大的必殺技,要是無法擊中對手,那就一點意義也沒有了。再說,當我企圖使用上級魔法的瞬間,魔人馬上就能察覺,她當然毫不畏懼。
既然如此,我當然也可以使用中級以下的魔法。問題在於魔人的身體纏繞著瘴氣,瘴氣是一種負的魔力,它能削減普通魔法的威力,接觸到瘴氣後,生物的身體也會遭到腐蝕。
況且魔人肉體的強悍度和體能都超乎一般常人,就算受到一點攻擊也不會帶來損傷。
但是——那又怎樣?
“不用你告訴我,我對魔人一清二楚。我們趕快開始吧。”
我拿起魔法杖,拋下這句話。魔人瞬間蹙起眉頭,嘴巴裂至耳朵,齜牙咧嘴地說:
“真是沒禮貌的小鬼。我要讓你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內髒被我掏出來,塞進你的嘴裏。”
這句話彷彿是開戰的暗號,她猛地往右方飛翔。下一瞬間,我剛剛站立的石磚道立刻崩壞。魔人發射了瘴氣彈。
瘴氣能夠削弱魔法的強度,當普通魔法與瘴氣抗衡時,瘴氣會變得異常地強大。
果然不出我所料,對方與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朝我射出瘴氣彈。我左跳右躍,不時翻滾在地,閃避絡繹不絕的瘴氣。對方大概知道這是抵禦魔法師的最好方式。
我瞄準瘴氣彈的間距,發射火球回擊,對方卻毫不閃避。火球射中目標,熊熊燃燒。魔法火焰的導熱程度不佳,我不認為這種程度的攻擊可以打倒魔人,但這種火球卻可以讓敵人頭暈目眩。我馬上拉近自己與魔人的距離。
魔人站在暴風下,她勾起遊刃有餘的笑。
“這種魔法對我沒效!你就繼續在地上四處爬吧,臭蟲!”
魔人的左手散射出扇狀的瘴氣彈,每一顆瘴氣彈都蘊含著致死的破壞力。
而且她使用了偏差射擊。她是依序發射出瘴氣彈,但彈速不盡相同,所有瘴氣彈皆同時擊中地麵。
我使用空中飄浮飛上空中。魔人揚起嘴角,彷彿確定自己將奪得勝利。瘴氣團塊盤踞在她的右手之中。
她舉起瘴氣揮了一揮——瘴氣化做一把長長的大刀,砍向我。她下手的時機和速度都完美無缺,讓使用空中飄浮的我躲避不及。
“喔!?”
但是我卻及時閃了開來。我在空中變換動作,潛伏在一旁。當魔人揮下巨大瘴氣刀時,我已經不見蹤影。
此時,我將循環狀態提煉出的魔力集中至膝蓋,狠狠踢向魔人的頭部。
魔力循環的魔力質與普通魔力不同,由於那混合了魔力和生命能量,就算碰到魔人的瘴氣也不會減弱,瘴氣也無法腐蝕我的身體。
“什、麼!?”
魔人吃驚地想要拉開距離,我在空中一蹬,追了上去。
我用左手攤開魔法盾,架開對方射出的瘴氣彈,流暢地接近對方,讓她進入我的攻擊範圍。
盡管魔人錯愕地瞪大雙眼,她依然伸長指甲,擋下我刺出的魔法杖。
“你竟然可以在空中站立!?你究竟怎麼!?”
我本來就沒說自己無法進行空中戰啊。
我的腳底和背上展開了魔法圓陣。我在圓陣中架構簡單的製禦式,使我得以瞬間發動初級魔法——魔法盾和氣爆風。
除了讓自己身體飄浮的空中飄浮之外,我還使用盾牌當作踏板,並使用氣爆風當作推進器,獲得推進力。
“難以置信!區區人類竟然可以同時駕馭三種魔法!?”
隻不過是三、四個下級魔法罷了,有什麼好驚訝的。
魔人揮下指甲。
我用魔法杖架開對方的致命斬擊。
魔人銳利的指甲劃過我的臉龐,接著,她縮起指甲,企圖砍下我的頭部,我戳出魔法杖躲過一劫。
我從下方揮起魔法杖的另一端。魔人在千鈞一發之際閃避,魔法杖擦過她的側腹。我依然讓她保持在攻擊距離之內,繼續攻擊。
揮舞、掃開、擋下、架開、戳刺。交鋒並彈開彼此的武器。
在這場攸關性命、甚至無法眨眼的短暫搏鬥之中——我的臉上大概掛著笑容。
我感到喜出望外。我現在有能力與魔人正麵交戰了。
但是,這樣的能力仍然不夠,不管是力量、速度或技巧都一點也不夠。
我還要獲得更多力量。更多更多的力量——!
每當魔人的指甲和我的魔法杖撞擊時,總會發出吱嘎聲響。我們的武器在空中交錯、交纏、數度交鋒。這隻魔法杖似乎撐不久了。
“呃啊!”
由於魔人的能力高於人類,她大概認為自己不需要鑽研戰鬥能力,缺乏近身戰的訓練。她左右移動著手,企圖擋下我的魔法杖。我的魔法杖尖端鑽過她的指甲,撞擊她的頭部後,使用灌滿魔力的魔法杖刺向她的心窩,魔人大力彈了出去。跟我不一樣,她使用的飛行魔法無法在空中支撐她的身體。
這一擊大概能讓平凡人粉身碎骨——但我們現在仍未分出勝負。魔人的耐久性果然驚人。
我當然預想到了這一點,不會讓對方有時間重新站穩腳步,我馬上從空中追過去朝她踹出一腳,由上往下,竭盡所有魔力,將她踢落地麵。
然而,麵對魔人的時候,我確實——確實無意放水或寄予同情。就像魔法師隻要存有一絲意識,就能架構術式一樣,隻要魔人留有一絲氣息,就能操縱瘴氣。我不需要活抓她,也不需要從她的口中獲取任何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