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三人圍坐在龍彥石屋前的篝火旁,吃著朵兒的烤兔肉。這迷霧森林物產豐富,要是沒有那些貪得無厭之人騷擾,倒也是一處不可多得的桃花源地。
呂雲嚼著口中肥美的兔肉,一語不發。龍彥和朵兒沒有打破這沉默的氣氛,隻是靜靜的坐著。
飛龍族長呂雲突然歎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餐具,道:“孩子們,你們都長大了,有些事情也該讓你們知道了。”
龍彥和朵兒對望了一眼,皆朝著呂雲望去。
三千年前,為了霸占這片富饒的大陸,深淵和地獄的強者聯手打通了位麵通道,率領大批的惡魔和怨鬼大舉入侵。當時的統治者-大地龍族,在戰爭剛剛開始的時候,一味輕敵,導致大半個大陸淪陷。
龍族節節敗退,就連金龍皇和太子也在兩個位麵的強者圍攻之下戰死。悲憤的龍族徹底瘋狂了,在幾十個龍祭祀的聯合下,強行關閉了位麵通道,同時也永遠關閉了晉升通道,龍族再也無法晉升到高等級的位麵繼續修煉。
大地龍族的王子,龍皇的小兒子布紮成了唯一能夠號令全部龍族勇士的皇族血脈。他年輕但不乏睿智,英勇又不缺智慧,在他的帶領下,加上大陸其他種族的共同支持,大陸盟軍慢慢的占據了主動,深淵惡魔,地獄怨鬼節節敗退。這場戰爭整整持續了上千年,雖然最後盟軍取得了勝利,但自身也元氣大傷。
戰後的大陸一片荒涼,為了紀念這場慘痛的戰爭,也為了讓後人記住大地龍族為了大陸的犧牲,各個種族首領一致決定將這片大陸更名為-困龍。
呂雲親昵的摸了摸龍彥的頭道:“孩子,不管能不能修煉,你都要像你的父親一樣,擁有一顆強者的心,那是一種擔當,一種責任。
“強者之心”龍彥默默的重複著四個字,腦海裏刻畫著父親的形象。即便父親失蹤了,但每每自己遇到什麼困難,總感覺父親就在自己身邊。
龍族退守了,精靈回歸自然了,矮人又鑽進山洞開礦了。弱小的人類崛起了,以一種讓其他種族瞠目結舌的速度崛起了,相比較龍族漫長的成熟期和極其低下的生育率來說,人類的成熟期非常之短,雖然他們沒有龍族悠長的生命,但是造物主是公平的,人類的生育率是極其可觀的,偌大的人口基數也造就了大量的人類強者。
人類開始了對其他種族大規模的圍殺和蠶食。精靈,矮人和曾經一度被譽為科技之靈的地精隻好退居到了森林,沙漠深處,人類成為了這個大陸的主宰,但當對手一個個消逝的時候,人類便將目光對準了自己的同族,在經曆的很長時間的內戰之後,大陸的格局也慢慢的形成了。”
“其實,這迷霧森林並不是我們最後的樂土。”他轉頭朝著穀口望了一眼,用低沉的聲音道:“你們一定想知道獵龍者到底是什麼?”
龍彥和朵兒點了點頭。
呂雲頓了頓又道:“獵龍者隸屬於末日,這是一個非常神秘的組織,沒人知道它們的總部在哪?沒人知道他們究竟有多少人。一切都是未知數。”
“大約十多年前,我們大地龍族的近親-沙漠岩龍全族被滅,四頭成年巨龍戰死,十二頭幼龍不知去向,那一戰,讓那個自稱對此事負責的末日組織聲名鵲起。”飛龍族長呂雲說道這裏,情緒激動,布滿歲月痕跡的眼睛盡是霧氣,手中餐叉幾乎都快被捏碎了。
“那可是整整十六個族人啊。”對於生育低下的龍族來說,這是一個多麼可怕的數字。
“是什麼讓它們如此的喪心病狂。”一聽至此,龍彥忍不住怒喝出聲。
“這個世界,看似平淡無奇,其中不知道暗藏著多少禍心。我們龍族雖實力強大,但龍口稀少。體內的龍晶,龍晴,滿身上下都是讓人覬覦的寶物,我對待白天那些人為什麼那麼殘忍,隻有不留活口才能保的龍穀最後一份安寧。”呂雲長歎一聲,眼神又陷入了深深的追憶。
“當時沙漠龍族的慘案引起了大陸的公憤,人類再怎麼卑鄙,都隻能私下進行,滅門是對龍族赤。裸。裸的挑釁。我們世代守護這片大陸,就連一向愛好和平的精靈都派出強者協助龍族緝凶。”
“那後來呢?抓到那些可惡的凶手了嗎?”朵兒追問道。
“當時極北冰龍,赤炎魔龍,還有我們集合眾多高手,曆時兩年,尋遍了整個大陸,但終究還是無功而返。那些末日雜碎仿佛人間消失一般。”呂雲望著龍彥又道:“如今金龍王和黑焰小隊的離奇失蹤,相比極北冰龍,赤炎魔龍來說,我們的實力最弱,沒有了金龍王的震懾,末日遲早都會盯上我們。”
“隻要有我在一天,定然不會讓他們傷害龍族半分。”一想到未曾蒙麵的父親,龍彥緊握著拳頭,默默道。
彥兒,原本你是我們整個龍族的希望,隻有新一代的金龍皇,才能帶領我們走出困境,隻可惜……呂雲心頭一苦,不願再想下去。
天亮時,呂雲和朵兒也準備離開龍穀前往試煉之地了。一月後,就是龍彥十四歲的生日,同時也是太子冠禮加封的重大時辰。
“龍彥,你生日那天我定然會趕回來,會給你個驚喜。”朵兒親昵的拉著龍彥的手,在呂雲的再三催促下這才躍上馬背,躍馬揚鞭。
朵兒沒有回頭,龍彥也沒有說話。兩人同時在心底默默的牽掛著對方。有時候無言勝有言,兩騎伴隨著鷙鳥獸的驚飛慢慢的消失在天邊。
“彥兒,小朵兒走了麼?”母親莫詠欣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龍彥的身旁,看著和自己一般高的兒子道。
“恩”龍彥含糊的應了一聲。
“還有一個月就是你的加封大典了,我給你做了幾件像樣的衣服。”莫詠欣拉起兒子的手,一齊朝石屋走去。
光陰如梭,一月時間眨眼就到。
龍穀位於大峽穀的最中間,兩邊都是懸崖峭壁,易守難攻。懸崖之上,都被開鑿出來,一個個粗獷而又不失線條的石屋錯落有致的分布著。
其中最大的四座石屋分別代表祖龍殿,紅龍殿,黑龍殿,飛龍殿。雖然沒有千年前聖地龍城中的祖龍殿那般的輝煌壯觀,但這懸崖峭壁上的四座龐然大物依舊讓人心生敬畏。
祖龍殿是整個龍穀最為宏偉的建築,通體用不知名的白色玉石築成,總共分為三層,高達幾十丈。最下麵一層是祭祀祭典之地,中間一層便是龍皇陛下商討大事的議事廳。
而最高的一層,也是最聖潔的一層,那裏供奉著整個龍族的先祖-祖龍。從遠處望去,整個祖龍殿仿佛隱隱散發著一股神聖之氣,令人忍不住有頂禮膜拜的衝動。
今天的龍穀格外熱鬧,卻又顯得肅穆異常,暗流洶湧。祖龍大殿外,大道兩旁每十步就有一名龍族甲士手持長矛。大祭司衛彬義和龍穀高層等二十多人在祖龍殿議事廳中分列而坐。
“當!當!當!……”十四聲鍾聲鳴響,禮炮齊鳴,祖龍殿大門打開,眾人起身站立,在王後莫詠欣的陪同下,一身金黃色龍裝的龍彥出現在大家眼前。
王後莫詠欣牽著龍彥的手,步過一眾人,朝著大殿末端的金龍寶座走去,身後是八名全身包裹在柔軟紅袍內的龍族侍女。
“加封大典正式開始。”司儀官的一聲長喝,儀式正式開始了。美麗的龍族少女流水般奉上各式各樣的美味佳肴,又退了出去。
音樂奏起,一隊黑龍戰士從兩側而入,隨著鏗鏘音樂跳起了戰舞,黑色的甲衣整齊如一,手中的利劍做著各種高難度的動作,惹得眾人連連叫好。
待得一曲舞罷,黑盔甲士魚貫退去。衛彬義大祭司站起身來,向著王後和龍彥行禮,舉起酒杯道:“今天是一個喜慶的日子,同時也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這第一杯敬我們曆代的金龍皇,沒有他們,也就沒有今天的龍穀。”
“這第二杯,敬我們偉大的龍王布紮和王後莫詠欣。”
“這第三杯,我敬在做的各位,隻有我們團結一致,才能走出困境。”衛彬義朝著黑龍族長強千這邊望了望。
眾人轟然響應,盡飲杯中酒,氣氛熱鬧起來。紅龍族長舉杯道:“我在此預祝新王登基,披荊斬棘,帶領龍族重拾輝煌。”
強千長身而起,朗聲道:“尊敬的王後殿下,我們黑龍一族勇士無數,對金龍王忠心耿耿,對部族更是盡心盡力。”莫詠欣沒有說話,她知道這加封大典定然是阻礙重重,想不到這才剛開始就已經有人按捺不住了。
果不其然,強千放下酒杯,虎步輕邁,走到大殿中央,麵色一變,突然順手一指,怒道:“但我們龍族不是傻瓜,更不會為了這個不知來曆的亞龍種賣命。”
話音未落,周圍議論聲蜂起。
“亞龍種!”
這三個字猶如尖刀一般戳進了龍彥內心最柔軟的禁地,惹得他氣血上湧。在龍彥的心中,莫詠欣是這個世上最偉大的母親。父親的莫名失蹤,自己的年少無知,讓母親承受了太多的苦難。堂堂的龍族王後竟在這神聖的大殿中被肆意侮辱,一想到這裏,丹田中的無名黑氣蠢蠢欲動,似又要竄將上來,一旁的莫詠欣發現了兒子的異樣,不由的緊握住龍彥的手。
他剛準備站起身來,紅龍族長一聲喝道:“混賬,祖龍大殿之上,豈容你放肆。來人…”
大殿裏頓時鴉雀無聲,半晌之後,黑盔甲士也沒有依命進來。
紅龍族長臉色一寒,兩眼射出森厲的光芒,遙遙盯著強千,強千冷冷回望,絲毫也不退讓。大殿內頓時劍拔弩張,正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大祭司衛彬義一聲長喝,將對峙兩人的注意力扯到他身上。
他冷冷的巡視著眾人,當他的目光投到某一個人臉上時,那人都不由自主的垂下頭去,衛彬義在龍族威信極高,就連強千和紅龍族長也垂下了目光,不敢和他對視。
大祭司向站起場中的強千冷冷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強千雖不敢和大祭司對視,但仍舊不依不饒低頭道:“我隻是幫大家把心裏話說出來而已。”大祭司冷聲道:“即便有什麼話,怎麼能當眾侮辱王上,是不是沒人敢管你了。”轉頭朝殿門口喝道:“來人,將這廝拖出去重打一百軍棍。”兩名黑甲戰士推開殿門,左右架起強千。
“我不服!我們黑龍一族不服。”強千嘶聲喊道。
周圍眾人竊竊私語。
“慢著!”一個聲音從大殿王座上傳來。眾人皆循聲望去,一身錦袍的龍彥站了起來,朗聲道:“讓他把話說完。”黑龍族是整個龍穀的強力戰鬥種族,一旦因為自己而埋下禍根,將會給整個部族帶來不可預估的災難。
強千不可置信的望了龍彥一眼,旋即又恢複神色,環顧眾人道:“金龍族,從來都是我們大地龍族中的佼佼者,他們身上流淌著龍神最為純正的血脈。每一代的金龍都是修煉的奇才,也是我們大地龍族中唯一能使用龍語術的種族。”
強千忽然轉過身來,冷冷的盯著龍彥道:“他,黑發黑眸,無魔無武。試問,這樣的一個不明來曆的廢柴怎麼可能是龍神的寵兒?”幾個龍族長老點了點頭,頗有些附和。
“強千,你不要血口噴人。”紅龍族長嗬斥道:“難道你忘了,當初要不是偉大的金龍王布紮陛下,你早已經死在千年大戰了中。難道你就要這般的恩將仇報嗎?”
“我恩將仇報?我們黑龍世代對金龍皇族忠心耿耿,但要我對這個不明來曆之人表忠心,即便我同意了,幾十個黑龍族人也不會同意。”強千刻意的將幾十個壓重語氣。
黑龍族戰鬥力強悍,而且又是主力種族,大祭司衛彬義知道,事情一旦處理不好,有可能會引起部族分裂。自金龍王布紮和黑龍族長失蹤後,強千已經成為黑龍族的實權人物,這一點,就連同樣是黑龍的大祭司衛彬義也無可奈何。
強千眼見大祭司不語,嘴角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更加來勁,朗聲道:“眾所周知,每一代的金龍王者都會有一頭銀龍守護。那麼請問,殿下您的守護獸又在何方。”
這下就連紅龍族長也沒有出言反駁,他們都知道,除非上代金龍王飛升,銀龍守護才會重新擇主。自千年大戰,飛升通道關閉。金龍王布紮失蹤,銀色守護當然不會重新認主。
若他以此來說道,那強千必然會以金龍王布紮健在,不必立新王來阻撓。若沒有銀龍守護的認主,即便讓龍彥強行繼位,恐怕眾口難平,就會背離原本的初衷,給部族引來禍事。紅龍族長望了望王後莫詠欣和龍彥,還有一語不發的大祭司,長歎了一口氣,坐了下來。
大殿當中死一般的沉寂,眾多龍族高層等待著大祭司衛彬義做最後的決定。
此刻的他,眉頭緊蹙,一語不發,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一邊是強力種族,一邊是王後莫詠欣期盼的眼神,金龍王布紮臨走時的托付。
這位龍族智者第一次感到有時候難的不是如何選擇,而是別無選擇。
一炷香之後,大祭司衛彬義慢慢的站起身來,向著王後和龍彥的方向深深的做了一揖,沉聲道:“鑒於太子殿下年幼,此次加封大典眾議頗多,我宣布加封大典推後。”
龍彥沒有說話,隻是緊握著母親的手,盯著強千得逞的笑容。從小到大,他已經經曆過太多的屈辱,嘲笑,挖苦,諷刺。
“莫欺少年窮,今日之辱,他日必將如數討回!”龍彥淡淡道。
這一刻,他反而平靜了下來,前所未有的平靜。他明白了呂雲族長所說的“強者之心”,那是一種意誌,即便天塌地陷也無法動搖半分的意誌。
感受到龍彥的眼神,這名黑龍族強者,現任族長的強千突然打了個冷戰,那不是一個十四歲孩子應有的眼神,但他轉念一想,自己豈會輸給這個年少的毛頭小子,旋即搖了搖頭,不屑一顧的往殿門走去。
茂密的樹木,縱橫交錯的植物,向著四麵八方伸展開來,這是一個原始的世界,與文明大相徑庭的神秘天地。
陽光透過植物射下來,在地上留下點點亮斑。
一個高大的身影揮動著手中的長刀,將擋路的荊棘砍去,惹得獸鳥驚飛。這是離家後的第三天,龍彥知道他必須盡快尋覓一個能夠安身的地方,因為還有兩天就是月圓之夜了,他可不希望自己發病的時候成為眾多魂獸口中的美食。
當天晚上,在密林中間的一塊空地上,人影在篝火的跳動下一頻一閃。一個肥美的兔子正架在火上炙烤。龍彥背靠著巨樹坐著,仰望著自樹頂透下來得月色,吐出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不知道母親這會……哎,還是不想了。既然出來了,就不要考慮太多,天大地大,肆意而為。他日功成名就,那些受過苦難的自然要一一討回。”
自從三天前龍族加封大典成為鬧劇,就連整個王族(當然隻有莫詠欣和龍彥)也淪為笑柄,甚至有人暗中稱龍彥為“亞龍太子”。這直接導致了整個族內隱隱分成兩派,相互仇視。隻有他離開龍族,找到父親,才能扭轉這一切,讓母親好過一點。
突然一股焦糊之氣衝入鼻孔,龍彥失聲叫道:“不好,又烤糊了。”他趕緊將兔子從火堆上移開,抓起那黑不溜秋的肉塊,啃了起來。這是三天來抓到的第二隻獵物,龍穀中養尊處優的他第一次知道了生活的艱辛。
漫天的繁星映襯著月半彎,眾星拱月,猶如母親帶著自己的孩子。
王後莫詠欣倚靠床邊,眼睛微微有些浮腫。“彥兒,你在哪裏?母親知道你是個孝順的孩子,你怎麼舍得丟下我,這麼狠心的走了。”
“三天了,不知道他在外麵怎麼樣,有沒有餓著,有沒有危險。”她將一個薄薄的信箋揣入懷中,那是龍彥臨走時留下的,莫詠欣把那封信看了又看,每看一次,都會讓自己心疼如焚。
“莫阿姨,你不要擔心,我相信龍彥肯定會沒事的。也許是出去透透氣,過幾天就回來了。”一旁的朵兒安慰道。
霸天走的當日,試煉隊伍終於回到了穀中。滿心歡喜的朵兒得知龍彥走了以後,又何嚐不是牽腸掛肚,夜不能寐。
“龍彥,你放心,我會履行你留言的五年之期。這段時間,我會好好照顧莫阿姨。”朵兒輕拭去眼角的淚水,默默的坐到莫詠欣旁邊陪著她。
“你若不離不棄,我必生死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