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進入16號別墅,入眼就是一大片鬱鬱蔥蔥的草坪,從偏右側的石板路上經過,望著旁邊的葡萄架長廊,以及左邊的假山池塘,直到停在別墅前的一片小廣場上,林文婧姐弟的表情都沒有多少變化,更不像蘇蓉那樣情緒中帶著一些惶恐。這棟別墅在普通人眼裏或許很豪華,但以他們的出身,卻再尋常不過,甚至可以說是司空見慣了。
迎接姐弟倆進門後,雖然不認識,但張婉萍還是很客氣地向他們打了個招呼,然後打開旁邊的鞋櫃取出了兩雙拖鞋遞給他們。麵對這種情況,林文婧顯得有些羞赧,她這算是追男人追上門了吧?雖然性格一向強勢,但林文婧怎麼說也是個女孩子,而且還是個沒有戀愛經驗的女孩子,麵對張婉萍略帶疑惑和審視的目光,又怎麼可能真的平靜下來?隻是一貫的清冷讓她將心中的波動很好地掩飾了起來罷了。嗯,我隻是找那個家夥假扮男朋友而已,林文婧暗自這樣對自己勸說著。
至於林文軒,剛進門臉上就掛上了和煦的笑容,想要盡可能地表達出善意,畢竟對於蕭陽來說,他們姐弟倆扮演的角色著實算不上光彩,如今不請自來地到了這裏,要說沒點心虛是不可能的,老實說,他很擔心自己被蕭陽拎著丟出去。但很快,隨著目光無意間掃過,林文軒的表情就僵硬了起來。
作為林家這一代年紀最小的一個,林文軒身上承載的壓力並不大,雖然家教同樣嚴格,但壓在他肩頭的責任卻沒有多少。不像他大哥林文昭,成長軌跡從小就被安排好了,軍校畢業後被送入野戰部隊,如今不過三十歲就已經是燕京軍區某主力集團軍的少校營長。加上在家裏最受寵,就養成了林文軒玩世不恭的性格,按燕京人的說法,是一名頑主。
既不從政也未參軍,又沒有涉足商業,除了學業之外,林文軒的生活基本上以玩樂為主。當然,由於出身的緣故,他不可能像某些暴發戶一樣吃喝嫖賭,敗壞林家的名聲,而是玩得相當高端,對很多領域都有涉及,雖然遠遠稱不上專家,但最起碼眼界是上去了。
正因為這一點,在俯身換拖鞋時,林文軒的臉色才會僵下來。他看到了什麼?鋪地板的材料好像是,金絲楠木?你妹啊!這個世界太瘋狂了!金絲楠木是什麼玩意兒?最頂級的木料,明清兩代的皇室專用品,而且由於生長環境要求苛刻,成材周期長達一兩百年的緣故存世量非常少,清代乾隆皇帝為了修建宮室和打製家具,連木料都找不夠,最後還是拆了人家明朝的皇陵才弄到。到了現代,金絲楠家具更是貴重,質地好一點的大件都要以“百萬”為單位。
可眼前呢?人家用金絲楠木鋪地板!而且以林文軒的眼光來看,絕大部分都是極品的大波浪紋和水泡紋,連精品級別都少見!你妹的,這得奢侈到什麼程度?如果整棟別墅的地板都是這樣,那花費絕對比別墅本身不知道要高多少倍!至少林文軒從沒見過誰家會這麼腐敗,甚至連哪裏能搞到這樣極品的金絲楠木都想不到。這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林文軒當然不會知道,對外界來說珍貴至極的頂級木料,在浮空山上再普通不過,以浮空山及周圍高達十幾萬平方公裏的麵積,雖然絕大部分地方不適合金絲楠木生長,但若要找的話,幾十萬株都是輕輕鬆鬆的,而且因為那裏的環境沒有遭到半點破壞,天地靈氣又濃鬱至極,生長的樹木都要比外界茁壯得多,品質也是極高。甚至因為沒人管束的緣故,很多樹木傾倒後被埋進泥土變成了陰沉木,上萬年的不知道積攢了多少!(乾坤戒有多少年的曆史誰也不清楚,神農氏也遠不是它的第一任主人,但至少幾萬年是肯定有的,這麼長的時間裏,天知道浮空山上的樹木經過了多少代的繁衍更替。)
隻是,跟曆任主人一樣,對於這些外人趨之若鶩的名貴木料,蕭陽也是不怎麼在意的,在他眼中,這些木料的價值還不如一些較為稀少的藥材或煉器材料,有需要的時候拿出來用就是了,他絲毫不覺得用金絲楠木鋪地板有什麼不對,至於拿它們賣錢,蕭陽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念頭。就像浮空山腳某處平地上堆積如山,數以百噸計的黃金白銀,在他眼中也不過是煉製金精銀魄的材料而已,至於散落扔著的珠寶古董,更是淪為了點綴品,需要的時候才會想起來,不需要時就直接扔到了腦後。錢財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了太大的意義,夠用就好。
…………
“小弟,你怎麼了?”換過拖鞋站直身子,林文婧突然發現身邊的林文軒還俯著身子沒動,不由伸手捅了他一下,低聲提醒了一句。
“哦,哦,沒什麼。”被姐姐驚醒,林文軒連忙收斂思緒,一邊迅速把鞋換上,一邊站起來回答道。不過話還沒說完,他的目光就又直了。
兩人身處的玄關右側,隔開客廳的是一張三米多長的博古架,這本身沒什麼好奇怪的,但問題是,製作這張博古架的好像是,紫檀木?而且是真正的小葉紫檀,不是頂著紫檀名頭的冒牌貨色!但問題是,這種生長周期比金絲楠木還久,長達數百上千年的頂級木料不是說在清末民初時就已經耗光,留存下來的隻有成品物件嗎?怎麼看這張博古架是新打製的呢?木料哪兒來的?這麼大的物件可不像是拆了其他東西拚湊出來的。
還有,那上麵擺的是什麼?鈞窯窯變花釉鵝頸瓶,汝窯天青釉雲龍大盤,哥窯大開片象耳尊,官窯青釉纏枝蓮大盤,定窯白釉刻花玉壺春瓶,宋代五大名窯全齊了!對於無數收藏大家來說,能擁有其中之一就值得偷笑了,至於將五大名窯集齊,那隻是一個夢想罷了。另外,在博古架上還有什麼?元青花梅瓶,成化鬥彩雞缸杯,宣德爐,薄如蟬翼的黑陶小碗,林文軒的眼睛都要看直了,貪婪的目光一一掃過,連口水流下來都沒有發覺。這裏麵可有好多東西是連他都隻看過圖片,沒見過實物的。
至於它們會不會是仿造的贗品,林文軒壓根兒就沒有考慮過,雖然他在古董鑒賞上隻是個半吊子,水平僅限於認得出器形,連入門都算不上。但就算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能用金絲楠木鋪地板,用極品紫檀做博古架,上麵擺的會是假貨嗎?就相當於一個純金鑲鑽的華麗盒子,裏麵裝的會是一泡狗屎?這太違和了!
“又發什麼呆?!”見林文軒隻正常了幾秒鍾就又陷入了呆愣狀態,而張婉萍正在前方不遠處用一種很古怪的目光看著自己兩人,林文婧臉上也有些掛不住,忍不住大力地在林文軒後背上拍了一巴掌,壓低了聲音“惡狠狠”地道。
“嘶!啊!沒,沒事。”猝不及防地被狠拍了一下,林文軒下意識地驚叫出聲,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栽出去,林文婧的手勁兒可不是開玩笑的,比普通女孩子要大得多。但很快,他就反應了過來,訕訕地笑了一聲,在林文婧的目光押解下,老老實實地跟了上去。
“兩位還沒有吃晚飯吧?剛好我們也正準備吃呢,如果不嫌棄的話就一塊吧,隻是因為沒有準備,還望不要見怪。”張婉萍的性格溫婉和善的,雖然出身農家,但從小就跟蕭家走得極近,連名字也是蕭老爺子給取的,張婉萍出生時母親難產,差點胎死腹中,多虧了老爺子幫忙才保住一命,出於感激,她的父母才請蕭老爺子為她取名,不然這在較為保守的農村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在性格上也受到了很大的影響,很有大家閨秀的風範。所以,哪怕一眼就能看出林家姐弟氣度不凡,她也沒有絲毫怯場,態度跟對待兩個普通的晚輩沒有任何區別。
而這,讓姐弟倆暗暗驚詫的同時心也不由得往上提了提,身上隱隱帶著的優越感更是被拋得一幹二淨,尤其是林文軒,更是覺得蕭家神秘無比。這個觀點從他第一次見到蕭陽就產生了,一個二十多歲,開著一家私人診所的小中醫,居然擁有堪比甚至超越中警局特級警衛的實力,說他是個普通人,誰信?而且這家診所的規矩還古怪無比,怎麼看都不像是為了掙錢,反倒是玩票的性質更多一些。
還有蕭家的布置,這裏的很多東西在一些大家族裏都有資格當作傳家之寶,小心翼翼地放進保險櫃珍藏了,但在這裏卻隻是普通的擺設,隨意地放著,絲毫不擔心碰著摔著,這得有多大的底氣才能幹得出來?完全就是一個傳承久遠的古老大家族的節奏嘛!
更為林文軒的判斷增加重重籌碼的是,據林文婧所說,在年初李家舉辦的那次宴會上,蕭陽也有出席,還是獨自出席,並不是被家裏長輩帶著!這看似沒什麼,但裏麵的道道就多了,至少在燕京的那個圈子裏,林文軒不知道哪家小輩有這樣的分量。而且,他當時拿出來的禮物可不是一般東西。沒看當時不知道有多少權貴湊上去,為的就是他那些東西嗎?如果是簡單物什,那些人又怎麼可能那樣拉下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