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奇異的空間,天地被一片濃鬱的白光所包裹著,沒有花草、沒有樹木、沒有水流、這個空間裏什麼都沒有,隻有宇文修一個人茫然的踏步行來,其左顧右盼的樣子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這個地方宇文修已經不是第一次來了,幾乎是每天都來。從不歸林出來到被鱷冥襲擊之前的這段時間他總共睡了三次覺,然而讓他搞不明白的是為什麼他每次在熟睡中都會不受控製的來到這個地方。這裏就像沒有邊際一般,無論他怎麼走,始終走不出這個充滿白光的空間。
他一直都以為這是個夢,隻是這個夢有些奇怪,可以一直重複的做下去。這一奇怪的現象他並沒有告訴陽義與羅修絕二人,他也沒將這個怪異的事放在心上。對於一向神經有些大條的他來說,隻是一個夢而已沒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然而接下來所發生的事去徹底的改變了他的一生。
在他被即將被鱷冥那條巨尾掃中之時,他卻發現自己的身體突然動不了了,而後自己的意識再次被拉進了這個空間裏麵,這一次這個空間再也不像以前那樣空蕩蕩的了,除了他自己之外,又多出了一個白發老者來。也就是這個白發老者賜給了他無上的力量才得以將那喋血魔君擊退的。
如今自己的身體再次陷入昏睡之中,意識卻又回到了這裏,宇文修仔細找尋了半天不見那個賜予他力量的白發老者,不覺心裏納悶,大喊道:“老頭,我回來了,你在哪?快出來啊?”
“哼!沒禮貌的小家夥,我得輩分比你爺爺的爺爺都不知道要高出了多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要叫前輩,你這小子就是不聽,你也看看陽義與羅修絕那倆小子,多懂得尊重長輩,你再看看你,普天之下敢直呼老夫為老頭的隻怕也隻有你一個了。”
聲音滄桑老邁,對於宇文修直呼他為老頭顯得甚是不滿。
隨著那話音落下,宇文修隻見四周的白光一陣扭曲,一個白色道袍,白發披肩的老者自扭曲的白光中走了出來。
宇文修才不管這老者滿不滿意呢?對著白發老者道:“行了行了,你這老頭真是囉嗦,不過你的本事確實如你吹的那般了得,就你剛才教我的那一下子,哈哈,那個什麼喋血饃饃的被我一根手指差點碾成了餅餅,真是太過癮了,很是讓我出了一把大俠的風頭。”
那白發老者由於被白光遮住了臉麵,看不到他的表情,不過在他聽完宇文修的話後,頓時氣就不打一處來,隻見他身形一閃瞬間來到宇文修的跟前,抬起右手在宇文修的額頭上狠狠的敲了一下道:“你這個小滑頭,讓你跟著老夫學,你不學,等到兄弟遇到危險了,跑來哭著喊著要學,天下哪有這麼快就能速成的功法!”
頓了一下繼續道:“還有,你可知道你剛才那陣風頭出的耗去了老夫多少元神之力。還說什麼老夫吹得厲害,以老夫的身份還用吹?隻要提一個名號這天下四海沒有不害怕的,要是老夫肉身還在,就那個魔宗的小娃娃還用的了一根手指?隻要老夫的一個眼神甚至一個念頭過去他就會立時魂飛魄散,哪像你們這些後輩小子在那裏打來打去也打不贏,打不死的。這個中原武林到了你們這些人手裏真是越來越不堪了,難怪那些龍族四腳蛇可以在中原如此橫行無忌!”
宇文修被那老者狠狠的敲了一下,立時痛呼一聲,抱頭蹲在了地上,至於那老者後麵的話他可是一句也沒聽進去。
過了一會等痛勁過去了,隻見宇文修一下子自地上蹦了起來,對著那老者厲聲吼叫道:“啊!!你這老頭,居然敢打小爺……哎呦!”
“不知尊老,口無摭攔。該打!”
“臭老頭你還打!哎呦!!”
“豎子不可教也!”
“你再打!哎呦!!”
“不知悔改,該打!”
宇文修的額頭又接連挨了三下,終於安靜了下來。抱頭蹲在地上眼淚都疼了出來,最後又不知想到了什麼傷心事突然低聲抽噎了起來:“嗚嗚嗚!!”
那白發老者見一向調皮倔強的宇文修居然真的哭了,當下也不免有些也一愣,繼而冷哼道:“堂堂男子漢,卻像個婦孺幼子被教訓了你幾下就如此不堪。”
“嗚嗚嗚!誰像女人了,誰像小孩了?你以為你那兩下子就能讓小爺屈服嗎?對於強權,小爺是永遠都不會屈服的,永遠要抗爭到底的。男兒有淚不輕彈,小爺我這是想到了傷心事,所以才哭的,像你這樣沒心沒肺的幽靈知道個屁啊!”
那老者顯然是對宇文修的這般言辭早已習慣了,雖有一肚子氣卻也沒有辦法,相處了這麼長時間,他對宇文修的教訓可從來沒停過,但是讓他這個絕世強者都沒想到的是,經過他的那些手段仍是沒有將這小子給調教過來,此時的他才突然發現,原來這小子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在性格上還是很有成就的,絕對稱得上是天下第一倔。
“吆喝,你小子還有傷心事?真正沒心沒肺的人是你吧!你的兩個兄弟在外麵為了保護你拚死拚活的,你倒悠閑,躲在我這裏睡大覺,還說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你說說你到底有什麼傷心事?”
宇文修抽泣了幾下,雙手在臉上來回蹭了幾下,站了起來道:“誰沒心沒肺了,你以為小爺我願意呆在這裏啊!是你留著小爺不讓我出去,反倒說我的不是!還有這次我是來兌現承諾的,當初你說隻要我自封神識將身體給你寄宿,你就會救我兄弟,如今你做到了,接下來就是我來兌現承諾的時候了。”
“臭小子,你當真願意自封神識永不醒來?”
“小爺我雖然沒什麼本事!但是所說的話向來都是算數的。”
聽完宇文修的話,那老者突然仰天哈哈大笑道:“好,這才算個男子漢,那你現在就自封神識吧!”
宇文修的臉上露出一股決絕之色道:“封就封!”
那老者見宇文修說完之後,站在那裏瞅瞅自己的雙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一副左顧右盼的模樣,感到一陣莫名其妙,遂問道:“怎麼?後悔了?”
“誰後悔了,你不教我,我怎麼封啊!我又不會!”
“原來如此啊!嗬嗬!”白發老者一陣輕笑道:“好!我教你口訣,你跟著我念啊。”
宇文修點了點頭不在言語,其實他此時的心裏還在痛苦的掙紮著,但是畢竟大話都已經說出去了,如今到了兌現的時刻,自己要是退宿的話,將來必然會被他人看不起的,生死是小,名聲是大啊!
白發老者見此,吩咐宇文修道:“閉上眼睛跟著我念,聽好了,意在神,神通大道……心念所及,萬法皆虛幻;意念所及,萬物皆虛幻;神念所及,天地皆虛幻……”
宇文修盤膝坐在地上,緩緩的閉上雙眼,嘴裏跟著念了起來:“意在神,神通大道……”
“……乾坤互轉,陰陽相生,五行相克,道隨自然,天地精氣盡為吾所用……心意相通,初窺道;心神相通,初得道;神意相通,初成道……”
“……吾之法,既天之法;吾之意,為天之意;借天之法,傳天之意,代天罰之,受以汝刑,圓吾之功……”
宇文修跟著那老者一字一字的念了起來,在念得時候白發老者將右手按在他的頭頂,用他那渾厚的元神功力為其洗髓築基,並且慢慢地引導四周的白光向著宇文修的丹田彙聚而去。
等到一大段晦澀的言語念完,四周那些濃鬱的白光,明顯稀薄了不少。
白發老者這才將按在宇文修頭頂的右手收了回來,不想那老者剛收回右手,隻見宇文修身子便向旁邊歪去,嘴中不時的還有鼾聲傳出。
白發老者不禁搖頭苦笑道:“這小子真夠可以的,練功都能睡著。”
看著一臉熟睡的宇文修,老者滿意的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老鬼、老泥鰍,我們的比試還沒有結束呢!你們各自都為自己找了個好傳人,我太虛的這身本事也不能就這樣白白葬送了。我的大限也不遠了,今生未分勝敗,以後就看這些後輩們的成就吧。你們在九泉之下等著吾,在那邊有你們相伴,想來也不會寂寞。”
這白發老者不是別人,正是將淩傲軒與敖辰困在不歸林裏七百多年的太虛道尊。如果陽義、羅修絕他們二人要是知道太虛非但沒有被消滅,反而寄宿在宇文修的體內,不知又該作何感想,又該是一副什麼樣的表情。
沉默了一會,太虛道尊又是一聲長感歎道:“七百餘年,恍如昨日,然而昔日的故人卻都已煙消雲散,老鬼啊!你我爭了一輩子到底是為了什麼啊?難道天下第一,武道巔峰真的有那麼重要嗎?慕容楓天縱奇才,無論如何我們也是難以與他比肩的。普天之下能夠與他相爭的也隻有那個瘋子而已,即便如此,那瘋子對於他也還是稍遜半籌。你我之爭不過是意氣之爭,即便明知道是意氣用事,卻依然想知道孰高孰低,這也許就是學武之人的通病吧!唉!!”
說完這些,太虛道尊蹲下身來,用手在宇文修那紅腫的額頭輕輕一撫,淤青頓消,恢複如初。
“你這臭小子,看似平庸之極,實則倔強之極。此地雖然是你的識海,但是疼痛還是有的。讓你跟著老夫學習道法,你也不學,還天天吵著要出去,想我太虛威風了一輩子何時如此苦口婆心的求過人啊!你倒好!一點麵子也不給老夫留,非讓老夫用上這招你才肯學。”
原來宇文修那日遭到鱷冥的重擊,多虧一直潛伏在他體內的太虛元神出手將他救下,用道門無上功法封住了他的全身筋脈,阻止外力的入侵以防真氣入體對腑髒進行破壞,然後一直暗中保護著他的身體不受外力所襲,又將他的神識留在這識海之中,天天教他什麼道法奇訣。
奈何宇文修被鱷冥重擊之後,本以為必死無疑,沒想道一睜眼發現又回到了夢裏經常來的這個地方,結果還看到了一個白發老頭,一口認定是這個老頭給他下了妖法,讓他每天都做一個相同的夢,當下就吵嚷著要回去,要跟他的好兄弟在一起,就是不肯學那些幾盡絕世的功法道訣。
然而太虛道尊要不是為了想在元神消散之前給自己找一個傳人,也好跟淩傲軒與敖辰繼續比下去,按他以前的脾氣早把宇文修給扔出識海了。
太虛見宇文修不肯跟自己修習,當下便將自己說的如何如何了得,又說宇文修雖然天資不夠但是有他指導將來並然能有一番作為,終於一心想做大俠的宇文修經不住太虛的經連番誘惑,又與他討價還價一番,宇這才勉強答應跟著太虛學了一點。
要說這小子也的確夠渾的,學的還沒忘得快,前邊還沒學會後麵的就已經忘得一幹二淨了,每次都把太尊氣的對他橫加懲罰。
找傳人找到太虛這個份上,隻怕普天之下也獨此一份了。同時遇到宇文修這樣一個不懂‘尊老愛幼’的家夥,也是太虛這輩子最倒黴的一件事了。
如果天下人要是知道宇文修這個小子在做了太虛的傳人後還能夠如此矯情,真不知道會是一副什麼樣的表情。總之驚駭是一定的。
其實以宇文修的的資質,太虛根本就不看好他,但是這也是沒辦法的,當初不歸林的結界被破之時,太虛的元神自破碎的結界中衝了出來,急於找個宿體,若不然他的元神在沒有肉體的牽引之下很容易快速消散。這才選中了昏睡中的宇文修。
太虛的元神自從進入宇文修體內的那一刻起,就在不停的消散著,宇文修的識海中那些白色的光芒便是太虛元神消散而來的。這些白光蘊含著太虛一生所修煉而出的精純的天地元氣,因為被宇文修的識海所阻無法散去,便猶如濃霧一般淤積在了宇文修的識海中。按照這樣的速度消散下去,太虛的元神不出三年便會消耗殆盡。
至於說讓宇文修自封神識的契約,也是太虛為了能讓宇文修更好地傳承他的一身絕學給他下的套而已。
宇文修這個小子雖然沒有什麼上進心,又不學無術,但是對於兄弟的情義還是很在乎的,跟著太虛修習那些晦暗難明的道法這段時間,經常學著學著就乏味了,此時的他便會吵嚷著要回去,要去看看他的兩個好兄弟。
如此一來,被吵的不勝其煩的太虛隻好通過他的法力為宇文修在識海中建立了一個可以看到外麵的窗口。所以陽義他們一路上的所作所為都被宇文修看在了眼裏。
每當他們二人遇到危險之時,宇文修都會緊張的不得了,就連太虛讓他去修習道法他也直接不予理睬,更是破口大罵那些打傷陽義與羅修絕的人。後來太虛見根本請不動自己的這位唯一的大神傳人,幹脆也跟著宇文修一起看起了外麵的戰鬥,並且還時不時為宇文修解說評論一番,直聽的宇文修點頭不已。
直到喋血魔君的出現,那一身無人能敵的魔功,徹底的將宇文修給嚇到了。在當他見到陽義被打的重傷不醒,羅修絕動用神魂六道之時,心下更是擔憂不已,卻又無能為力。
宇文修在識海內急的團團亂轉,焦躁不安,嘴裏汙言穢語念叨個沒完,並且抓住太虛讓其將最厲害的武功馬上交給他,他好出去狠揍那個喋血老頭一頓為他的兩個兄弟出氣。
見到宇文修如此模樣,太虛自己都不免一陣好笑,當下對著宇文修厲聲喝道:“你這小子,當初讓你學你總是有那麼多的理由跟老夫推三阻四,說什麼我教得不實用,還說太難練,死活不肯用心去學,如今卻哭喊著要學,天下哪有那樣一下子便能練成的武功!”
宇文修見太虛不教他,也是一陣吵嚷道:“平日裏就會吹噓自己如何了得,說什麼當今天下高手連你的一根手指頭都接不住,還說什麼不出三年便把我教成一個絕世高手,今天讓你教我一招厲害的去嚇唬嚇唬那個喋血老頭,你卻在這裏推三阻四,小爺我早就知道你都是吹牛的,都是騙人的。”
麵對如此無賴不同情理的宇文修,太虛差點沒氣的背過氣去,怒極反笑道:“臭小子,你少來挖苦老夫,隻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老夫這便替你收拾了那個喋血魔君。”
仍在團團亂轉的宇文修,聽到太虛的話,像是抓住了一個救命稻草一般,一下子將頭伸到了太虛的麵前道:“什麼條件?”
“自封神識!“
宇文修不懂什麼是自封神識,撓了撓頭遂問道:“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隻要你自封神識,永遠處於沉睡之中,將你的軀體讓我來寄宿,老夫便替你出手打發了那個喋血魔君。”
太虛本以為宇文修會因為自己的生命而不同意的,沒想到這小子居然連考慮都沒考慮就一口應下了,可見宇文修是多麼的在乎陽羅二人,同時也反映出了這三人的感情是多麼的深厚。如此一來,這才有了前麵宇文修一指擊退喋血魔君的那場大戰。
如今宇文修回來兌現諾言,其實太虛傳給他的哪裏是什麼自封神識之法,完全是道門的入門功法道衍天訣的口訣心法。隻是宇文修這小子對於那些晦暗難明的功法根本就沒興趣,在他看來那些語言就是拿來催眠用的,所以等他跟著太學念完之時人也跟著睡著了。
對於宇文修這個傳人,太虛也是煞費苦心啊!太虛不惜以消耗更多的元神之力為代價,助他擊敗喋血魔君,更是撒下這個謊言來讓宇文修修習他們道們的入門法訣。
然而這番良苦用心,宇文修卻什麼都不知道,他隻知道這個看不清真麵目的老頭經常有事沒事變著法的來折磨他,所以他也從來沒有真心的去尊敬過這個大限將至的老人。
即便是這個老人助他擊退喋血魔君救下了他的兩位好兄弟,他也不曾有過感激之情,因為在他看來這是他以犧牲自己為代價換來的。
其實還有一件事是宇文修所不知道的,以太虛的本事,要想寄宿他的身體何須要他自封神識啊!直接將其打散不就行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