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陸卿澤,許凡曾見過兩麵,皆是以【血傀儡】尋郭有根時,受其引薦。
人看起來並不似外界所說的那般淫魅浪蕩。或許是因為駙馬爺調、教得好,又有帝胄的傲氣,整體感覺落落大方,貴氣優雅。
這第三次“見麵”,便是在李鍇的幻術之中。
那每日被李鍇“玩弄”的女子,竟然就是陸卿澤。
許凡已經有這方麵的猜測,但真正看到這一幕,還是驚得差點跳腳。
難怪九公主說李鍇這個人很怪異,明明是喜歡她,卻從不奢求,看她的眼神之中有一股莫名其妙的上位者的氣質。
原來,這廝是在幻術之中滿足了自己的占有欲。
此種行徑……還真不好評價。君子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完人。
不過,牽扯到一國之公主,若是將其公開,李鍇必然會被秘密處理,但自己怕是也要成為被清理的對象。
作為有根的摯友,許凡簡直如坐針氈。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唯有殺心激蕩。
這種事不能聲張,甚至都不能告訴有根,兄弟的麵子得維護住了。
總之,李鍇的結局,隻有一死,板上釘釘。
窺得如此秘密,讓許凡更加肯定了之前對李鍇神通的推測。
不過,此事有蹊蹺之處。
李鍇是重現了駙馬爺和九公主的閨房秘事。
矛盾點在於,李鍇被調離金源星是二十年前的事,那時候許凡和郭有根還沒有飛升仙界。
許凡的情報是,李鍇調離金源星之後,一直在大殿下,身邊任職,這期間,就沒有再返回過金源星。
後來,有根上位。大殿下知道李鍇對九公主的情誼,曾設下酒宴,好言相勸。甚至在派他押送刑絡與花雎彙合時,還特意寫了書信給花雎,交代此事,免得他和“風頭正盛”的郭駙馬的馬仔瀟灑王起了衝突。
也就是說,大殿下看的很緊,李鍇是鐵定沒有再去過金源星的。
既然沒有去過金源星,他又是如何複製了九公主的閨房秘事呢?
許凡猜測,這家夥應該是有一門能夠繼承【幻實重疊】的分身神通。
派分身潛伏金源星,複製九公主的閨房秘事……想想都變態。
李鍇,這個加強版的梅玉書,有個分身神通,一點都不奇怪。
說到分身神通,許凡見識過的,最為強大的應該就是尤神將的身外化身之術了。每個分身都自成個體,具備自我意識,甚至每一個都能聰明謹慎到能安然潛伏在仙國的眼皮子底下,交織出巨大的情報網。
想要殺一個具備分身的人,難如登天。更何況,李鍇還是個半步證道。
他的計劃沒有改變,攻城為下,攻心為上。麵對這樣的敵手,還是要用軟刀子。
“你說,像李鍇這種能夠在幻術之中滿足一切的人,在現實之中,還會有什麼欲望麼?”許凡向【膝倉】中的雷拉斯拋出了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問雷拉斯,那是找對人了,這廝作為遊戲程序,對現實世界本就是無欲無求的。
他毫不猶豫起了身,興致勃勃地走向了【膝倉】內的一座神諭碑,指了指碑上的字,念道:“所欲自至,則無求不得苦。”
這塊神諭碑記載的是佛門功法,開篇描述的是極樂世界。意思是說,在極樂世界,想要什麼東西,心念一動,便會出現在眼前,所有欲望都得到了滿足,無所求,自然就沒有了苦惱。
“佛門修行,要拋開執念,以極樂世界為理想,修持己身,鑄就來世。斷絕一切欲,方成金佛身。但這‘斷絕一切欲’,本身便是一種執念。”
雷拉斯雙手一攤,說道,“這不就矛盾了麼。”
他笑了起來,笑得極為得意:“我們這‘被動之道’,那才是真的‘斷絕一切欲’呢,絕不妄求,心無雜念,此道方成。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泰然處之。【幸運日】這個技能……”
許凡見他叨叨個沒完,打斷道:“做個總結。”
雷拉斯被攪了興致,忍不住爆了幾句粗口,旋即用略帶魅惑的嗓音說道:“佛門眾人尚且做不到無欲,李鍇就更做不到了,反之他的欲望比一般人更加強烈。正所謂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這家夥動不動就打空氣炮,對九公主的執念簡直瘋魔。你要攻心,就從這突破。”
這話說的有理,不過許凡考慮的更多。
李鍇這家夥,到底是真的愛九公主,還是愛自己的純愛人設呢?
許凡隱隱從李鍇身上嗅到了同類的氣息——戲精,天生的表演者人格。
該怎麼解釋這類人呢?
舉個例子:一位書法愛好者,萬字成書,揮灑愛意,以此書作為禮物獻給女友,羨煞眾人。
表麵上看,這是一位用心準備禮物的舔狗。
但此人若是表演者人格,相較於準備禮物獻媚,他會更沉醉於展現自我。
獻媚這一舉動,不過是表象。他更在意的是他人的評價。
這件禮物,女友是否喜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哥們這書法寫得好,哥們這為愛付出的舉動,感天動地。
別人感動不感動,不知道,反正自己是先感動了。
這類人,是眾人眼中的開心果,情願做一個跳梁小醜,也想取悅他人。
實際上,還是想通過取悅他人,來取悅自己。
有這種朋友,值得珍惜,他們歡樂的內核埋藏的是無盡的憂傷。靠別人的評價而活,累,還容易暴斃。
說回李鍇,這家夥戲精本質暴露無遺。
你說他沒欲望。但是個人都知道他喜歡九公主。
你說他喜歡九公主吧,他又曾肆無忌憚的在九公主麵前暴露自己禽獸般的“占有”眼神。
這家夥,對九公主沒有絲毫敬意,甚至是輕之賤之,何來的愛?
許戲精很敏感的捕捉到了這微妙的心態區別。
“李鍇真正愛的是他自我打造的人設:孤傲高冷,對任何事物都不假顏色,卻偏偏獨愛九公主,又從不妄求,默默守護。”
簡直就是影視劇中令人扼腕嗟歎的苦情男二號。
就這人設,那還不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有了此番推測,一個大膽的計劃在許凡腦海中成型——他決定為這種“從不妄求,默默守候”的愛,立一塊豐碑,然後用這塊豐碑,把李鍇壓死。
花雎殿下幾日來飲茶聽曲,自得逍遙,不知許凡暗地謀劃。
兩人閑聊著,許凡突然拋出了一個問題:“殿下,您許諾我要讓我成為帝胄,到底是有什麼辦法?能否透露一二。”
花雎眼睛一瞪,端起茶杯,慢條斯理的用杯蓋撥去浮葉,反問道:“你覺得會用什麼辦法?”
許凡眉頭擰的跟麻花似的,泛起苦笑,說道:“難不成還有哪位公主閨中待嫁?”
花雎看他苦兮兮的神色,心說,這廝都“寧做帝胄不做人了”,怎麼地?做駙馬爺還難為他了?
他把茶杯拍在桌上,冷聲道:“你當仙國公主是街邊的大白菜?我一句話就能讓你娶的?”
許凡瞬間變得如釋重負,眼中滿是欣喜,說道:“那就是還有其他辦法?”
這個態度,把花雎搞迷糊了:“我可沒打算讓你入贅皇家,倒是有其他門路,你修為尚淺,這件事等你晉升仙王境再說。不過,我看你似乎很抗拒當駙馬?”
許凡很溫順地笑著,並沒有正麵回答問題,而是反問道:“殿下可有得不到的心上人?”
得不到的心上人?花雎臉色一沉,大概猜到了許凡的心思。說道:“你不會還在惦記龍瑤吧?”
許凡歎了口氣,仰頭看天,一陣唏噓:“我在小世界也曾有過婚姻,體驗過男、歡、女、愛。但入了仙道,見識萬法,肉身易態,形貌千變,美貌不過術法爾,便再難心動。情愛之欲,世俗小道而已。我自認封心鎖愛。卻沒想得窺龍瑤天顏,情亂神迷,難以自拔。”
還真是龍瑤?花雎的臉色很難看,之前他一再警告,許凡始終含糊其辭,從未表露心跡。怎麼如今這般大方的承認了?
卻聽許凡繼續說道:“殿下放心,微臣絕無妄想,更不會妄求,隻期遠觀,默默守候。隻是心有所屬,再難情移,是萬萬不能入贅皇家了。殿下既然沒有這打算,那是再好不過了。”
花雎眯起了眼睛,好言難勸該死的鬼,這事他都懶得再費口舌。隻是他想不明白龍瑤公主哪來這麼大的魅力,能把人迷成這樣。
他調侃道:“怎麼著?你還準備一輩子不近女色了?”
許凡神叨叨地念了首詩:“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詩的意思很淺顯:經曆過波瀾壯闊的大海,別處的水再也不值得一觀。陶醉過巫山雲、雨的夢幻,別處的風景就不稱之為雲、雨了。
即使身處萬花叢中,我也懶得回頭顧盼;這緣由,一半是因為修道人的清心寡欲,一半是因為心有所屬。
花雎聽得一愣一愣的,細細品味詩中蘊意,有些膩歪地看了許凡一眼,附庸風雅的人看起來都很惡心。他很中肯地評價道:“這詩不錯,誰寫的。”
許凡麵不改色,無恥回道:“近來自品愁緒,信手而寫,也因此詩心念通達,再無彷徨。”
花雎很無語地撇了撇嘴,對這個話題再也不感興趣,淡淡說了句:“不彷徨就好,省的再惹麻煩。你和白勝、李將軍都是癡情郎,本殿下是個多情種,道不同不相為謀。聽曲,聽曲。”
兩人的對話一字不落的傳到了李鍇的耳中。
李鍇輕聲念叨許凡的詩,不由自主露出了略帶欣賞的笑容。這首詩可真是寫到了他的心眼裏。這位瀟灑王,似乎也是個秒人。
……
金龍舟在虛空無聲遨遊,聖境將至,花雎殿下心情激蕩,跟著唱片,引吭高歌。
遠方逐漸出現雲霞般的片片金光,那是聖境的迷霧。一座由修士臨時建造出的巨型城鎮在金光之中若隱若現。
每當聖境開啟之際,必有先行者在聖境入口四周以五行之力修建臨時城鎮,簡陋卻迅速,數月的功夫,便隱隱成市。
客棧、酒館、賭檔、花樓、拍賣集市……應有盡有。
隨著聖境的開啟,多半的人已經進入聖境,餘下之人多為商賈,又或是在此休整,等待同伴。
承載著眾帝胄及其護衛的十數輛金龍車穩穩的在臨時集市停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