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耀神洲的最北方,臨近極寒之地。有一處宏偉的宮殿,建在懸崖峭壁之間。此地乃是陣法世家艾家所在。
方圓百裏,雲端飛鳥,風中霧靄,山川河流之間,皆有陣符閃爍。
這裏是東耀神洲防守最森嚴的地方。
精通陣法之道的艾家之人,居住於此,被重重陣法保護其中,曆經千年不衰。
然而,此時此刻,屹立千年的峭壁,被斬斷了半截。高聳巍峨的宮殿,被削去了房頂。
山麓之間,屍橫遍野,宮殿之中,血流成河。
大殿內,一位老者高坐家主椅上,一身藍袍,鶴發紅頰。正低著頭朝著匍匐在腳邊的一隻大蟲子問話。
這蟲子頂著個人的腦袋,相貌蒼老,正是艾家家主艾雲飛。
他正在仔仔細細地講述著有關艾穆旗的事,聲音嘰嘰歪歪,宛如蟲鳴,聽起來極為怪異。
“千年之前,我艾家從【淩霄秘境】獲得了《三十六天罡陣圖》,其中記載了三十六種陣法,或可移山倒海,或能起死回生……每個陣法都威力通玄。但卻皆需以壽元為祭。”
“傳聞,隻要將這三十六種絕妙陣法盡數悟透,便能獲得莫大的機緣。”
“之後的數百年中,我艾家高手皆鑽研此術。直到六百年前,先祖艾天祿終於將三十六天罡陣圖盡數悟通。”
“本以為,會像傳聞中那般獲得莫大的機緣。沒想到,卻是被迫與某位神魔簽訂了契約。”
“這契約極為奇怪,可向神魔無限借壽,用以施展陣法。隻有一個要求,便是契約者需要窮盡一生,研究三十六天罡陣圖,以求將其改造成【身陣術】。將三十六陣,皆銘刻在自己的靈魂、血脈、筋骨之中。”
“可以無限借壽?”
秋傀聽聞此言,眼睛微眯,炸毀通天塔的陰陽之術,至少需要千年壽元為祭,難不成是向神魔借來的壽命?
他問道,“艾穆旗也和神魔簽了契約?”
大蟲子點了點頭,將之後的事情,娓娓道來。
艾天祿與魔神簽訂契約之後,可肆意施展天罡陣法,實力暴漲,很快便躍升為當時的天下第一人。也按照契約約定,開始鑽研【身陣術】。
然而,【身陣術】是一種極為危險的術法,艾天祿在鑽研過程中,出了差錯,肉身瓦解。幸虧他事先留下了【息壤轉生陣】,以此重塑肉身,起死回生。
但這一次重生,讓他察覺到了異樣,他發現,自己的靈魂之中,似乎摻雜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這讓他心生警惕,再也不敢鑽研【身陣術】。
然而,契約之力,違之必遭天譴。
半年之後,一隻魔爪從他靈魂之中伸出,硬生生取走了他所有的天道壽元,不單如此,還帶走了艾家百年的氣運。
從此之後,艾家黴運當頭,禍事連連。差點從八大世家除名。
這件事給艾家敲響了警鍾。
艾家先祖認為,與魔神借壽,無異於與虎謀皮。此契約實在蹊蹺。故而,將【三十六天罡】陣圖,列為禁術,分為十卷,散而傳授,禁止艾家子弟通學。
之後的六百年,無人通學此陣,直到陣法天才艾穆旗橫空出世。
這家夥癡迷陣法,覬覦【三十六天罡陣圖】,違反族規,偷入禁地,遍覽三十六陣。短短三年時間,便將三十五個陣法悟通。
就在他參悟最後一個陣法【四象雷火陣】時,被艾家大長老艾宣撞見,將其拿下。
之後搜索其練功房,找到了他推演陣法的筆記,方才知道,他竟然已經學會了三十五個天罡陣法。隻差最後一個便算圓滿。
違反家規,偷學禁術,這本就是死罪。再加上最後一個陣法的陣圖已經被艾穆旗學得,以他的天賦,將其領悟是遲早的事。
為了以正家規,防止重蹈當年覆轍,艾家家主下令將艾穆旗處死。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家夥早就設下了【息壤轉生大陣】,死後複活,又悟通了最後一個陣法,和神魔簽訂了契約。
之後,便一直被艾家通緝。
艾穆旗可以向神魔無限借壽,故而能無限使用【息壤轉生陣】,再加上此子心機過人,向來留有後手,理論上來講,基本是不死之身。
秋傀聽明白是怎麼回事,已經把凶手鎖定在了艾穆旗身上,沉吟道:“難怪我預感到凶手並未死去。原來是向神魔借來的壽元。”
他又問道:“艾穆旗和地藏法相有何關聯?”
這事艾雲飛還真不知道。
秋傀卻是自己分析道:“或許,那位簽訂契約的神魔,便是來自於地藏一脈。你可知道,艾穆旗現在在哪裏?”
大蟲子搖了搖頭,回道:“我們也在通緝他,暫時還沒有消息。不過當時在秘境之中,掌握了陰陽之術的可能不止他一人。”
“哦?還有誰?”
“大周瀟灑王許凡,曾和艾穆旗有舊,在秘境中,艾穆旗曾將【陰陽陣圖】送給了許凡。此子,得了仙王傳承,或許,也有能力施展陰陽之術。艾穆旗若是活著,必定會去找他。”
秋傀微微有些驚訝,憤憤道:“仙王傳承?小世界還有這種東西?這原始獵場,還真是龍潭虎穴了。洛兒死在這裏,歸根結底,還是罪在鴻羽仙國。這原始獵場,早就該封閉銷毀的。”
他起了身,準備離去,吩咐道:“把艾穆旗和許凡的畫像給我吧。”
大蟲子在地上爬了一陣子,從自己原本的屍身上,叼出一枚乾坤戒,從中取出了艾穆旗的通緝畫像和青訓榜。
青訓榜上有許凡的畫像。
秋傀隻看了一眼,便愣住了:“是他?他不是叫華安麼?”
之前許凡的分身被擒,自稱華安,秋傀一直以為他叫華安。
大蟲子說道:“不,他是瀟灑王許凡,以前還有個名字,叫羊生。”
秋傀冷笑不止:“好啊,那小子嘴裏沒有一句實話,看來洛兒的死,和他也脫不了幹係。”
他搓了搓耳墜,嚐試和刑絡聯係。
在他看來,許凡必定和刑絡在一起,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對方的耳墜毫無反應,似乎受到了某種幹擾。
“奇怪。難不成是距離太遠了?”
秋傀忖道:“刑絡現在應該在萬妖海。還是去萬妖海找他吧。”
他起了身,一甩袖子,把大蟲子收走,然後朝著東南方飛去。
……
無盡山脈。
地下蓮台。
刑絡將手按在【陰陽鏡】上,度入玄氣。鏡身的符文立刻閃爍起來,鏡麵一陣波瀾,散發出幽暗的光澤來,不多時,那光澤變為了紅色,極為耀眼。
刑絡沉吟道:“黑光為否,紅光為泰。此人的氣運由黑轉紅,呈否極泰來之勢,定是一生坎坷,柳暗花明。而且此時鴻運當頭,勢不可擋。這氣運聖子第一人,必定不俗。是誰呢?”
紅光之中,突然現出一張人臉來,劍眉星目,俊美非凡。旁側煙霧繚繞,凝出此人的姓名、年齡、位置。
梅玉書、二十四歲、無盡山脈、一線天。
旋即視角拔升,現出全貌。
隻見此人傲立空中,正在將一團團紫色的火焰打入一個陣法之中,他的身旁,有一群人,皆在互相配合,布置陣法。
其中有幾個熟麵孔,雷帝、薑王爺、枯音師太……
這些人都在清洗名單上,刑絡一眼就認了出來。
“梅玉書?並不在清洗名單上。不過,如此年輕,能晉升不律境界。遲早也會是個實力溢出者。”
他將對方的麵貌牢牢記住,感歎道,“這陰陽鏡,借了小周天結界的力量,能夠準確鎖定氣運聖子的位置,倒是方便我尋找了。”
他繼續運轉【陰陽鏡】,現出第二位氣運聖子。
這一次,鏡麵同樣是由黑轉紅,取“否極泰來”之相。現出一位嬌滴滴的美人,杏眼桃腮,眉目含春。正坐在一輛龍車中。煙霧凝出她的名字:“梅思暖。”
“又是否極泰來之意麼?”刑絡淺笑著,沉吟道,“果然,大氣運者,都需要先曆經磨難。不過,此女的境界也太低了些。”
很快,鏡麵現出第三人,這人竟也是“否極泰來”之相,竟是和先前的女子,同坐於一輛龍車之中,名叫:“千萍。”
刑絡迅速記住其相貌和位置,繼續運轉【陰陽鏡】。
第四人,同樣是“否極泰來”之相,是位英姿颯爽的女子,臉上有刀疤,目光極為冷峻,名叫蘇秋兒,位於送子廟。
第五人,第六人……一直到第十一人,這幾人的氣運,乃是“龍騰長虹”之相,天生不凡。
分別為:白若煙、雷遠、陸長生、郭有根、月升、張冬天、崇陽子。
到了最後一人,此人的氣運竟隻有黑色,並未轉紅,乃是大凶之相。
刑絡微微有些驚訝:“此人,黴運纏身,禍不單行。似乎沒什麼氣運呐。”
鏡麵中,現出一位明眸皓齒的少年,正在一處拍賣會場閑逛,此人名叫:“艾穆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