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宜年不知道許凡哼的是什麼曲子,聽起來有些詭異。
尤其是許凡剛剛殺了人,半身的鮮血,一臉的戾氣。莫名其妙的哼起曲子來,讓他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
堂堂梅家家主,跪在地上求死,這畫麵看起來何其諷刺。
許凡冷冷道:“梅宜風和靈鶴與我的仇怨不深,故而我能給他們一個痛快,你就沒這個待遇了。”
梅宜年語無倫次的辯解道:“霧神祭祀的事情,都是太上長老定的,和我沒有任何關係呀。我從來都隻是為了梅家謀福……”
許凡懶得聽這些屁話,摸索著下巴上的胡渣,思考著該如何折磨梅宜年。
結果餘光瞟到雷帝的二兒子雷靜,正在偏殿的角樓中看著他。
這兩天他和雷靜有些接觸。
雷靜三十五歲,白麵淨須,溫文爾雅。
和雷遠那黑豬玀的形象大為不同。
此人寡言少語,一看就是老謀深算之輩。
他對許凡很感興趣,向大周打聽了很多許凡的信息。
這兩天也一直想宴請許凡。
不過都被許凡拒絕了。
許凡不想和雷家人有太多瓜葛。他背後有臥龍先生的名號,和雷家接觸太多,很容易引起大周的猜忌。
他見雷靜在偷窺,聳了聳肩膀,對梅宜年說道:“算你倒黴。雷家人看著呢,我隻好拿你立威了。就把你做成人彘吧。”
人彘?
梅宜年不懂許凡說的是什麼意思。但聽起來令人不安。
許凡不多廢話,招來一名軍將,讓他找了個大水缸來。
然後將梅宜年的四肢、眼耳舌鼻割了下來。將其身體放在水缸之中。笑道:“這就是人彘了。惹了我就是這個下場。”
梅宜年三覺盡失,坐在水缸裏,看不到,聽不到,也說不出話來。嗚嗚囔囔地哀嚎。
許凡又在梅宜年體內種下了冰蝕,吩咐軍將道:“把他送去雷家吧。告訴雷家,好好養著,至少得用雷蝕折磨他十年再殺。少一天都不行。”
軍將便把整個水缸都抬去了雷家人駐紮的偏殿。
雷靜在角樓上目睹了許凡殘忍的手段,眉頭直皺。
心中忖道:“臥龍先生的徒弟,年紀不大,怎麼如此心狠手辣。大周能傾覆梅家,全靠此子從中斡旋。這是個惹不得的人物啊。”
他對身後的家臣說道:“你記得提醒雷遠,讓他以後遇到許凡,盡量躲遠點,絕對不可與之為敵。”
……
下了祈雨台,許凡去九湖園清洗了身子,拜別了鄭華。離開陽霧山,坐上了返回大周的金甲戰車。
回國。
這個詞讓許凡覺得很舒服。
許魚娘、俏兒,兩位至親的麵容在他腦海之中浮現。
三個月未見,感覺卻像是隔了三年。
聽程王爺說,她二人過得是很好的。
梅思暖一家正在渡口等著他,許凡想到梅思暖,心中有些慌亂。
他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的身份。
真正的羊生公子已經死了,自己隻是個冒牌貨……
這種話該怎麼說出口呢?
以前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但這一刻突然來臨。
讓他措手不及,忐忑不安。
他還記得洞房花燭夜,他告訴梅思暖自己麵生膿瘡,貌似惡鬼時,梅思暖是如何回答的。
“不打緊,不管你長得什麼樣子,我都不在意。就算你貌似惡鬼,你也是我的相公,我嫁給了你,就一輩子隻認你一人,絕對不離不棄。”
所以,這話應該是對羊生的真情流露?
梅思暖對羊生似乎是早已芳心暗許?
可是,她和羊生也隻是一麵之緣,羊生還戴著麵具,不應該吧?
許凡心如亂麻,十分糾結。
他害怕,怕梅思暖心裏住著的那個人不是他;怕知道真相的梅思暖再也無法和他耳鬢廝磨,心意相連。
初戀總是難忘的……
梅思暖的初戀是誰呢?
他晃了晃腦袋,給了自己一巴掌,罵道:“矯情。男子漢大丈夫,豈能做女人姿態?”
他目光冷淡下來:“管他呢,反正人是我的,大不了霸王硬上弓。”
……
渡口處,梅思暖、梅思寒、鄭氏三人被龍龜軍保護著。
眼中都有不安之色。見氣勢如虹的金甲車隊來了,都低下頭去。
大周的陣仗比梅家要囂張十倍,那些軍將口中的許凡大人,變得更加陌生,更加高不可攀了。
士兵領著路,梅思暖上了許凡的車,梅思寒和鄭氏則是上了另一輛車。
戰車駛過吊橋,晃晃悠悠,咣當作響。
車廂內,梅思暖低著頭,一言不發,氣氛有些凝重。
從梅家脫困後,他們一直住在渡口的驛站中。梅思暖從一位都統的口中得知了許凡的真正身份。
迷茫、惶恐、絕望……各種情緒充斥心間,讓她無所適從。
她不相信別人的話,她在等待,等待許凡給她一個答案。
車廂內,她忐忑不安,甚至不敢看許凡一眼。
“對不起,我是臥底。”
許凡終於開了口,聲音很幹脆,就像是在最後通牒,他盡量維持著冷酷的姿態。
這一場戰鬥,他必須占領製高點。一定要像秋風掃落葉一般,無情,霸道的將梅思暖的心給奪走。
梅思暖扭過頭,看了過來。
她遊移不定的目光讓許凡有一種疏離感。本就慌亂的心立刻沉到了穀底。
梅思暖擠出一個笑容,怎麼看都是在強顏歡笑。她裝出無所謂的模樣,用略帶調侃、撒嬌般的語氣說道:“哦……原來相公是個臥底呀。”
可這笑臉隻維持了一秒,她的眼淚就奪眶而出,鼻翼抖動著,嘴巴也癟了起來。
旋即,嚎啕大哭。
她抽泣著,和許凡對視,語氣絕望又無助:“所以,相公你不要我了,對麼?”
許凡眼睛卻倏然睜大,沒想到梅思暖會說出這句話來,便如一記重錘砸在他的心頭,讓他呼吸凝滯。
“相公你是臥底,你是為了大周才入贅。”
“天涯地角有窮時,隻有情絲無盡處。這詩不是你的真心,對麼?”
“你不和思暖行房。因為一切都是假的,對麼?”
“你從來都不愛思暖,對麼?"
一連串的問題,一個比一個絕望。
梅思暖哭的梨花帶雨,牢牢抓住了許凡的袖子,肩膀篩糠一般抖動。
她似乎在用盡全力得到答案,也在用盡全力抓住她即將逝去的一切。
許凡的心……碎了。
他努力建造的高地,轟然坍塌。
他一把將梅思暖攬入懷中,緊緊抱住。輕輕撫摸著她的腦袋說道:“傻瓜。新婚之夜我可是告訴了你我的名字的,我叫許凡。你嫁的是許凡。許凡娶的是思暖。”
他抓起梅思暖的左手,與她五指相扣。兩人手上的【子母戒】碰在一起,閃閃發光。
許凡親吻了她的額頭、眼睛、鼻尖、嘴唇。
吻去她的淚水。
“我說過的,我這輩子隻愛你一個,隻寵你一個。”
“我與思暖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此誌不渝,終生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