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珠也好，容子澈也罷，他們都是被我拖下水的，都是我的孽債。是我害的他們，淪落到這一步的。”
“他們中，無論是誰出了事情，我都無法原諒自己。”
溫如意把自己過往全部赤裸裸的攤開，沉悶的胸口，終於鬆了一些。
沉默了片刻，抬眸望著唐南適平靜的麵容。
溫如意又笑了笑說，“讓你聽到這些，很抱歉。”
她跟唐南適認識了沒多久，就讓他聽到這些，其實有些不合適，但對著唐南適，她總覺得安心，忍不住說出了這些。
“沒什麼可抱歉的。”唐南適認真的看著溫如意的眼睛，心口一陣陣的抽疼，明明那麼難過的過往，可她跟他說的時候，沒有流露出任何抱怨，反倒覺得，自己拖累了別人。
這樣的溫如意讓人心疼的想替她哭出來。
“沈小姐，無論你經曆了什麼，在我眼裏，你都是我認識的那個沈綿綿。你是我朋友，我願意聽你跟我說任何事情，包括你的苦惱，你的痛苦，你的快樂……隻要你想說，我隨時可以傾聽。”
唐南適神色嚴肅的把話說出來。
溫如意望著唐南適，有些怔然，頓了兩秒，笑了笑說：“唐南適，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我會很快離開A市，這次會是最後一次……”
“你想好去哪裏了嗎？”唐南適忽然問。
溫如意搖了搖頭，天大地大，她卻想不到哪裏是自己的容身之處。
還是先離開A市吧。
無論去哪裏都好。
唐南適目光一瞬不瞬的的盯著溫如意，許久後，喉結上下滑動了下，說：“我也不久後也會離開A市，既然你決定離開A市，也沒想好去哪裏，跟我一起去帝都怎麼樣？我剛好缺一個法語翻譯，你跟我回去，幫我做法語翻譯如何？”
溫如意愕然，沒想到唐南適會忽然提起邀請。
過了好一會兒，溫如意才緩過神來說：“帝都很多高翻，你用不著我。”
“不是關於政府的，是我私人資料，我有一位朋友在法國，很多書信往來，他用的都是法語。但我不懂法語，之前都是請南楓幫我翻譯的，但她現在工作繁忙，所以我想請你做我的私人翻譯。”
唐南適不肯放棄遊說。
他從沒奢望過，溫如意會和自己在一起。
但既然她要走了，那可不可以跟著他去帝都？
至少……
他可以為她提供一方安居之所，免受別人的打擾。
唐南適說的認真，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溫如意終於意識到，唐南適並非一時興起，他是認真的。
可她……
從沒想過去帝都。
更別說是跟唐南適一起去帝都，做他的專人翻譯。
溫如意垂下了眼簾，避開唐南適過於專注的目光，“對不起，我不能過去，唐南適你還是另請其他人吧……”
“先別急著拒絕我，我這個提議，在你離開之前都是有效的。你隨時可以改變想法。”
唐南適眼裏閃過一抹失落，但很快掩飾了起來。
溫如意聽他這麼說，微微的點頭，“好，我會認真的考慮，不過我還是跟你提前說好，我沒考慮過去帝都，多半你是要失望了。”
溫如意覺得，自己最終還是會拒絕。
不當著唐南適的麵拒絕，隻是想給彼此留一份顏麵。
“嗯，我知道。”唐南適鬆了口氣，隻要有一絲可能，總比沒有的好。
唐南適頓了會兒，又道：“我現在過去醫院那邊去看明珠，等得知了消息，我會讓郭擎告訴你。”
“好，謝謝。”
溫如意說。
唐南適微微的頷首走出了房間，郭擎上前想要把門關上。
唐南適卻在這個時候回過頭來，問：“沈小姐，我能叫你綿綿嗎？”
溫如意愣了愣，最後點頭。
“可以。”
唐南適唇角微微的漾起一抹笑容，輕聲道：“綿綿，我走了。”
簡單的兩個字，在他的舌尖滾過，帶著別樣的滋味。
綿綿……
跟她認識41天，他終於叫出她的名字。
而不是再客客氣氣的稱呼她……沈小姐。
……
醫院……
車子抵達醫院，醫生和護士快速而高效的把顧明珠推進了檢查室。
容子澈在檢查室外麵等了五分鍾，眉頭越皺越神，煩躁轉身想要出去走走。
可顧家的傭人，上前攔住了他。
“你不能走！容子澈，你這個殺人凶手，不能走！”
“讓開！”
容子澈忍著怒氣低吼。
傭人卻是一動也不動。
容子澈抬手準備把她撥到一邊，可就在這個時候，檢查室的門打開，然後醫生走了出來。
“孕婦動了胎氣，現在情況有些不穩定，需要做手術，家屬簽一下字。”
說著，把手術風險書，遞給容子澈。
容子澈看著遞到自己眼跟前的手術風險書沒有接。
“他不是家屬！”
“他不是，你是？不論是誰，隻要有人簽就成。”醫生道。
傭人也不敢簽字，因為事關顧明珠和孩子，若是有個萬一，她擔不起這責任。
“到底誰是家屬？再不簽字，孕婦肚子裏的孩子保不住了。”
醫生不耐煩。
“我來簽。”
容子澈拿過手術風險書，刷刷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後遞給了醫生。
醫生嘀咕了句，“早簽不就完事了嗎？”
然後走進了檢查室。
手術安排的很快，沒多會兒，顧明珠就被推進了手術室。
容子澈被告知，手術要進行兩個小時左右。
容子澈聽到兩個小時，臉上露出不耐，他不想等顧明珠整整兩個小時！抬腿就要走，但想到如意來之前，吩咐自己的話，又硬生生的忍住。
……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
手術進行一個小時，顧家的人終於趕到。
顧老爺子和顧父在看到容子澈的刹那，臉色氣的通紅，顧老爺子指著容子澈罵：“容子澈，你個畜生！我們顧家對你那麼好，你竟然恩將仇報！陷害阿珍入獄，害明珠和自己的親生孩子，你這是要天打雷劈！”
容子澈瞪著顧老爺子，“我沒有陷害林珍，是她自己殺害了張靜，陷害到如意身上……”
“你還敢說！”
顧父暴跳如雷，衝到容子澈跟前，就要打容子澈。
容子澈抬手，抓住顧父的手，“別逼我動手。”
話說罷，他猛地推開了顧父。
顧父漲紅了臉，額頭上的青筋暴起。
顧老爺子氣的差點暈厥，對身後站著的警衛，大喊：“打！給我往死裏打！”
警衛一擁而上。
容子澈擺開架勢，立刻和警衛打起來。
走廊裏頓時鬧哄哄成一片，不少人圍觀過來，可沒一個人敢上前勸架的。
……
唐南適走進醫院裏，便看到容子澈一個人單挑十幾個人，哪怕再能打，雙拳特難敵四手，容子澈臉上被打出了好幾個傷口，而顧家的人絲毫沒住手的意思，竟是要把容子澈往死裏打。
唐南適下巴微微的點了下，示意身邊跟著唐安，上前去幫容子澈。
唐安很快走上前。
唐南適慢了半步，走到顧老爺子和顧父跟前，清聲道：“顧爺爺，顧叔。”
“南適？你怎麼來了？”
顧老爺子看到唐南適，臉上的怒氣稍微減少了一些，但並沒有多少熱絡。
因為唐南適現在處處幫著溫如意，誰知道他會不會幫著容子澈？
“我聽說了明珠的事情，所以過來看看。”唐南適麵色淡然。
顧老爺子回頭看了眼，見唐安果然幫著容子澈，當即沉了臉色，“南適，既然你聽說了明珠的事情，就不要幫著容子澈這個畜生！我們顧家今天要好好收拾這個混賬！哪怕你不看在明珠跟南楓的麵子上，也請你別跟我們顧家對著幹！”
顧老爺子惱怒，說話忍不住帶了威脅。
唐南適絲毫沒有在意，不疾不徐道：“顧爺爺，我是為顧家考慮，打容子澈一頓，的確能解一時之氣，可傳出去有損顧家的名聲。且，現在明珠在手術室裏，外麵鬧哄哄的，隻會讓裏麵做手術的人分心。顧爺爺，為了明珠著想，還是先忍一忍吧。”
這話句句為顧家考慮。
可顧老爺子總覺得不對，唐南適明著幫顧家，實際上還不是為了讓他們放過容子澈？
顧老爺子沉著臉，不肯開口發話。
唐南適看向顧父。
顧父倒是沒想到唐南適說這番話的目的，可也覺得唐南適並不是為顧家好。
他若真的為顧家著想，那就幫著顧家鬥垮容家！
讓容子澈失去一切！
現在他整天護著溫如意，哪裏有半點為顧家考慮？
顧父心裏不喜唐南適，但還有一絲的理智，知道不能在這個時候惹怒唐南適，否則唐南適倒戈向容家，那才是對顧家大大的不利！
忍著心頭的怒氣，顧父道：“爸，聽南適的，先住手。我們等明珠出來，再把阿珍救出來，最後跟容家算賬。”
顧老爺子哼了一聲，沉聲命令警衛：“都住手！”
顧家的警衛紛紛停下來手。
容子澈見顧家的人停手，轉身就走。
現在顧家的人都在了，那顧明珠也不用他擔心了，他何必留在這裏，惹顧家人的厭煩？
他要回去看如意。
……
顧老爺子見容子澈要走，剛消下去的氣，騰得一下又躥了上來，臉色霎時黑的跟墨水似的。
顧老爺子開口想再罵容子澈狼心狗肺。
可就在這時，急救室的門打開，然後醫生和護士，推著顧明珠走了出來。
顧老爺子和顧父立刻上前去查看顧明珠。
“怎麼樣了？明珠怎麼樣？”
顧父著急的問醫生。
“現在病人的情況已經穩定，不過她子宮壁過薄，很容易流產。今天類似的情況，不能再發生，否則下次我們不能保證，再搶救回來。”
醫生說著，讓護士推顧明珠去病房。
唐南適看了眼顧明珠，沒有立刻上前，而是走到容子澈的跟前，攔住他的去路。
“你打算就這麼一走了之？”
他難道不知道，自己這麼一走，顧家和容家就真的再無轉圜的餘地？
容子澈真的想毀了自己？毀了整個容家？
唐南適神色嚴肅。
容子澈抬手推了他一把，“我不走，難道還要留在這裏？”
說罷，他大步的走。
在擦肩而過的刹那，唐南適忍不住伸手，抓住容子澈的胳膊，壓低了聲音厲聲道：“容子澈，你能不能冷靜一下，好好的考慮眼下的情況。你這麼莽莽撞撞，隻會把事情弄得越來越糟糕！”
頓了下，唐南適再度開口卻是提醒容子澈：“你知不知道，現在A市有調查員，在調查所有的官員？顧家隻要把你的事情告發出去，你的一切就都完了！你毀了自己就算了，難道要把容老爺子，你父親都一起拖下水？”
唐南適真想撬開容子澈的腦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什麼。
現在的容子澈，跟他以前看到的資料完全不符合！以他這樣的性子，在官場早就被人玩死了！
更別說，以這麼年輕的年齡，升到廳長的位子！
容子澈在被唐南適抓到的那一刻，下意識的想要把他甩開，可在聽到他的話後，緩緩地停下了腳步。
毀了自己……
他的確是要毀了自己。
如果他不毀了自己，顧家怎麼肯放棄他，怎麼肯不讓顧明珠嫁給他？
別人都覺得，他毀了自己的前程才是毀了一切。
可對他對來……
失去了如意，他才是被毀了一切。
他不會娶顧明珠。
哪怕毀了自己，也不會娶顧明珠。
容子澈抬眸定定望著容子澈，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冷笑：“唐南適，我自己在做什麼，我清楚。誠如你所言，無論任何結果，我都會一力承擔，用不著別人來關心我，更不用別人來教我怎麼做。你要是真的想讓我好，那就別再糾纏如意。否則，我會更瘋，做出傷害到你的事情，也說不定。”
容子澈說完，用力的揮開了唐南適。
大步的往醫院的走廊外走。
光線漸明，將他的身影模糊。
唐南適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在原地站了良久後，他轉身向病房的方向走去。